论起察言观色,书佐不及决曹掾,却也高于凡人。
赵嘉蓦地抬开端,神采泛白。
宦者没出声。
室内不但主簿一人,另有来送公文的决曹掾。
“可有转圜余地?”赵嘉问道。
待到商定之日,赵嘉再次前去云中城,找到宦者下榻处,取张次公留下的信物,请门前保护代为通禀。
“去奉告阿姊,克日莫要出门。再去畜场集结人手,不准卫氏之人靠近阿姊!”
“行了,我不是阿妹,没那么蠢。阿母一心要为阿翁报仇,我和阿妹算得了甚么?”少女脸上现出不耐烦,“此次去了,我死就当了偿父母之恩。如果幸运不死,亲恩就此断绝,家中诸事再与我无干。”
卫季还想再说,族老却不肯再听,命青壮将几人拖下去,连同家人一起关起来。
“女郎……”
“后日将沙陵卫氏女送来。”
张次公哈哈大笑,又拍了拍赵嘉,旋即回身折返。
宦者既然点头,就不会留下后患。阳寿卫氏女面貌再佳也不会留在长安,必将都会出塞。身为择选主使,又在长乐宫服侍多年,宦者能用的手腕太多。甚者,在到达长安之前,这七个卫氏女就会病故消逝。
“住嘴!”
“那就好。”张次公拍拍赵嘉,笑道,“弟献上驯牛之法,惠及万民,得天子厚赏,太后亦曾提及。我观弟行事,他日定将鹏程万里。今后封侯拜相,莫要健忘为兄。”
跽坐在他身后的一名少女俄然昂首,柔声道:“朱紫,民女有话禀。”
“不。”卫夏走到卫秋身边,果断道,“仆这条命是女郎的,女郎去那里,仆便去那里。”
“不瞒兄长,弟有姊,虽无血缘却交谊甚笃。”赵嘉三言两语将事情申明,更提出卫掾战死疆场,沙陵卫仅剩卫青蛾一人,阳寿卫氏所行实为兼并财产。
“是卫掾之女?”王主簿沉吟半晌,见赵嘉焦心,将真相道出,“择选之事由长安来人决定,使君将其间诸事交于我和五官掾。户籍已交来人之手,名已摘录大半……”
书佐托住他的双臂,沉声道:“此事不成道于外人,郎君牢记!”
何况,事情也不必然就会朝着最糟糕的方向生长。
近似的事不是没有,如被郅都措置的豪强,族内多鱼肉乡里,百姓受其威慑,竟是无人敢告。但是,他不信魏尚会答应治下出如许的事,即便赵氏子放肆,也一定有少女所指这般严峻。
“待到此事结束,便将他们出族。”
此次择选来得俄然,事前没有半点风声,边民都有些措手不及。
说到这里,王主簿顿了一下,命人将书佐请来。
想要护住身边之人,想要真正活在当下,不被等闲碾成齑粉,他必须获得军功,名抵长安,终究站到高处,俯瞰芸芸众生!
“父老!”
分开城门,赵嘉攥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枣红马蓦地加快。
“阿母还要让我如何?送我去死,阿母可有半点踌躇?”少女嘲笑道。
张次公将赵嘉送到门前,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有些事该尽快措置,莫要手软。”
明白宦者何意,赵嘉提到嗓子眼的心终究落下。
看着目光果断的卫夏和卫秋,卫青蛾长叹一声,重新将视野调向远处,好久没有出声。
经历过此事,赵嘉终究明白,这里是西汉,即使民风自在,也是皇权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