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脱下外袍,便听窗户外有人敲了敲。
“那些号称千秋万年的人都做了一抔黄土了。”安业帝竭力笑了笑,正色道:“你听好了——随我起兵的那些臣子,到现在还剩下的不过裴忠、虞师道和阮敬元三人,裴忠是你姑父,你姑母又极疼你,对他,我倒是没甚么担忧的。
待进了宫,由寺人引领着走至安业帝寝殿外时,他双手不觉抖了起来, 眼里漫起一股酸涩。
这常日里呼风唤雨的九五之尊现在像个平凡人家的老叟, 半躺在塌上,秃冠披发,由宫人们喂完丹药,擦着从嘴角留下的浑浊药水, 连日来无节制地服用丹药让他掏空了身子。
如若安业帝对此生疑,必然不会就这般了事,而会加派人手,乃至再降旨贬得更远。
……
安业帝微微展开眼, 颤颤巍巍地伸手抓住了他。那手如同枯树普通, 沟壑纵横, 斑痕遍及,青筋凸起,穆元酂赶紧紧紧反握住,道:“父亲,我来了。”
因为梅娘不在,阮明婵只简朴擦了擦身子,便筹办早早歇下,听父兄的意义,过不了几天,朝廷应当会再派人来,到时候也该持续上路。
裴劭这会却没搭腔,而是皱着眉,似是在踌躇。
那些没甚么功绩却还兼并高位的人,也已被我悉数贬往处所,朝中复又腐败,你可擢升一些翰林学士任谏官,这些人有傲骨,肯说实话,要经常放在耳边听着。河北的那些叛将,悉数斩首,一个不留,三州光复后,持续派行军司马和察看史行监督事。”
“父亲。”穆元酂跪在塌前, 轻声唤道。
穆元酂泣不成声,“我晓得了,我晓得了,父亲……”
……
陈儒被他一说,敛起了笑意,“那我该如何做?”
“如若如此,我该如何做?”穆元酂仿佛猜到了甚么,有些游移地问。
裴劭俄然出声:“昨日的上书,有回应了吗?”
当天夜里起了雾,天气阴沉,浮云蔽月,似是又要下雨。
“该交代的,我差未几都说完了,另有一些都是细枝末节——李释戚是虞师道的朋党,但此人还算诚恳,也有些军事才气,此次粗心得胜,战事结束后,你以此罪将其贬为陇西节度使。千乘之君不备,必有百乘之臣在其侧,故而宰相不宜设过量,也不宜让他们在相位上待太久,三五年以后,若无功劳,便让他们去处所任刺史……明白了吗?”
安业帝仿佛想到了甚么,眼角滑过一滴浑浊的泪,“这孩子,是我荒废了他。你即位后定要立即收了他掌兵权,他若循分,让他永久待在都城,让他当个闲散亲王,他如有何不轨之举……”
安业帝语气沉缓下来,“就是阮敬元啊,他太深藏不露,为了避嫌,竟然志愿辞去凉州都督之职,朕让他当你的太师,他也不做,不结党不纳贿,他不像裴忠,偶然朕还能看出他想要些甚么。这类人无缝可寻,朕也看不透,干脆将他先贬去巴州。”
裴劭没有说话,但贰内心明白,在事情还没到不能挽回的那一步前,他作为当朝左相之子,奥妙将这动静带回京是最合适不过。
“有教员帮我,没甚么大事情。”穆元酂顿了顿,又道:“我命羽林都来了行宫,行宫外很安然,父亲您不消担忧。”
“没用的。”他连昔日似笑非笑的神情都收了起来,也压根儿没想跟他用谦恭的语气说话,“你写这些个白纸黑字,还不如别人动动嘴皮子来得有效。且不说他们是否会信你一个小小县令,就算信了,也要派人来查,起码得两到三天,打草惊蛇不说,查完了这帮人走得也差未几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