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迷怅惘惘:“她真是如许说的?”
本来刘彻死了儿子,又悔怨了,在阳间大开杀界,夷江充三族,又烧死了苏文,杀了莽通,还建了一座思子台,卫子夫母子二民气迹即明,天然就入轮归去了。
孟婆唤作孟婆,并非老妪,而是一妙龄女子,身材凹凸,长发斜斜盘腾飞髻,握着一把团扇,扇面上不知用甚么红绒绒的东西刺出一片此岸花海。
阿娇伸伸舌尖,方才尝了一滴,耳中便似有惊雷炸响。
卫子夫与刘据都是枉死,抱屈抱屈入了幽冥,非得比及委曲明白于天下,构陷之人伏法赎罪方能转世投胎,要不然胸口一团怨气不散,底子入不了循环井。
“莫非便生生困住她不成?”兰芽替阿娇不平。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汤锅前鬼山鬼海,步队一眼望不到头。
兰芽取下头上一只簪作针,又从囊袋里取出一根细发,穿在簪上,替楚服缝头,一边缝一边笑:“你这一觉又睡了多久?”
兰芽纤纤细指翘似兰花,把楚服的头缝得密密实实,连同鬼心鬼肠都塞回原位,看阿娇又掩着口打哈欠,轻笑一声:“你若无聊,怎不去望乡台看看亲人。”
畴前不懂,此时另有甚么不懂的,给她科罪的不是张汤,而是刘彻,说她行厌胜之术的也不是张汤,而是刘彻。
阿娇醉中神识非常腐败,闻声孟婆这话,内心竟感觉很有些事理,可不就是一场好醉,连卫子夫都醒了,她还不醒如何像样?
楚服叫不醒阿娇,在孟婆庄前拦住了卫子夫,她的头被全部砍了下来,堪堪接上,提及话来声音嚯嚯,好似怨鬼吹阴风:“究竟是何人构陷娘娘!”
说着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由牛头马面押着投入循环井,楚服追逐不及,恨得咬牙,一咬牙,她的头就又掉下来了。
孟婆看阿娇睡得够了,团扇往她面上一掀,轻风拂面,阿娇悠悠然醒转。
阿娇坐得半晌,忽尔一笑,看着楚服道:“走,我们找孟婆去。”
“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
丰都这很多年,早就鬼满为患,丰都大帝又辟了一处建丰都新城,可还是包容不下这很多幽魂,像阿娇如许盘桓不去的鬼越积越多,就连丰都新城,也有很多地府钉子户。
孟婆启唇一笑:“你有一夙愿,未能得偿。”
谁知卫子夫与刘据在枉死城里没呆多久,竟接踵投胎去了!
阿娇并没有烦恼得太久,自从成了鬼,她的七情六欲便越来越淡,连恨也恨得不逼真了,见完了卫子夫,只觉一颗鬼心尽是欣然,本就空落落的,这下更空了。
阿娇不想当相思鸟,也不想作相思树,她想当人。
还能是谁呢?楚服如何也想不明白,大汉女子都会祈求与夫郎同心同德,如何到了娘娘这儿就成了妇人媚道,厌胜之术?
莫非还要等这朽木一样的老头子也进了阴司,才气讨要金屋吗?
孟婆看她巴掌小脸尽是怅惘,提点她道:“不管本身记不记得,只要心愿未偿,便不能投胎。非是你所愿,许是别人欠了你的债,须得讨返来。”
她部下也有七八个女鬼调派,看阿娇来了,把汤勺交给侍女,问她:“好久不见你了。”
丰都里也有幽灵攀亲的,相互未到投胎的时候,便结个鬼伴度日,反是那痴缠之意不去的,都化作了相思鸟,夜夜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