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溪躺在早就冷透了的石床上暗自回想的时候,天也就逐步亮了起来,映照在她的眼皮上,那肌肤几近比蝉翼都要薄透些。
依托太皇太后而得宠的淑妃,她的运气的确不消猜。
“庶人魏氏去了。”
大年月朔的晨幕中还飘散着昨夜焰火的硝烟气。
可惜了。
冷宫的时候走得格外的慢。
魏溪到此时都忍不住感喟一声:“痴人!”
案上朱笔顿了顿,执笔之人面庞埋没在微晃的烛光下,看不清神采。也不知过了多久,桌案后的人才重新批复奏折。
可惜,他最早碰到的人不是她。
素素方才端着半温的白粥出去时,就看到魏溪不紧不慢的揉着太阳穴,便即放下碗筷,轻声问:“娘娘,您风疾又犯了吗?”
淑妃抖着嘴唇,早已委顿在地,各处的金线镀得她一张俏脸如贴着金箔的木雕像。
“众美入宫九年之久,独独中宫为皇上诞下二子一女……”
别人不知,魏溪内心却明显白白,父亲不是死于敌手,而是被本身人出售。人说阎王让你半夜死,不会留人到五更。而天子,让你背上骂名而亡,就绝对不会让你虽死犹荣。
“说。”
魏家一夕毁灭,不过是因为君王要收回兵权罢了。不然,凭甚么一个从未上过疆场,纸上谈兵的新兵就能够批示千军万马踏平西蒙的入侵呢?
魏溪微抬起下颌,就像还是重峦宫里艳压群芳的贵妃娘娘,冷酷又倨傲的轻视着嘲笑皇宫里统统的女人:“除了皇后,宫里的四妃,我父是护国大将军,你为太皇太后孙侄女,贤妃有太后撑腰,德妃乃昔日托孤大臣邱大人之女。我们四人,德妃最为高傲,她的父亲被皇高低旨五马分尸时,她就一头撞死在了御书房的龙柱上;我父兵败身损,我的兄弟一个个都想要戴罪建功,最后马裹尸还,一日天,一夜地,重峦宫与冷宫差的也不过一块门槛的木板。贤妃是太后母家人,常日里谨言慎行,又无子,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皇上总归会给她一个善终。而你……”
“可惜……”可惜,本来天子还能够让淑妃多活几年。偏生她还要自寻死路,在大年三十早晨的宴会上提起魏溪这个活死人,这不是提示天子该要清算后宫了吗?
荣不骄,败不辱。
她感觉头仿佛又开端痛了起来。
她那小我就是如此。
魏溪点头:“对啊,这宫里的美人都如娇花普通,开过了百日,再不甘心也会败成泥。”她侧脸,半对着昔日的仇敌,“我已如残花,淑妃的娇颜又能开到甚么时候呢?太皇太后的余威又能庇佑淑妃到何时?”
魏溪捏碎一瓣梅花,细细在指尖研磨。花中裹着的冷香慢悠悠盈满了指缝,而花叶终究受不了培植,合着雪水降落在碎砖空中,沁入泥土。
‘安宁,二话’,这是委宛的说法,直白点就是死得很干脆,即无怨怼,也无戴德,讨情,更是不存在。
今后,来生来世,再不相见。
也是,她的父亲护国大将军对抗西蒙入侵,贪功冒进中了埋伏,令五万将士死不瞑目。她的三个兄弟一日以内里流箭的,顿时被腰砍的,被俘虏砍了脑袋挂城墙的,死得比鸿毛还轻。诛九族,一日以内她就成了冷宫的弃子,天子没在当日杀她祭奠枉死的英魂算是恩情了。
小寺人宣读圣旨的声音稚嫩又锋利,偷偷透过明黄偷看当年宫中第一美人的盛颜时,充满了猎奇和可惜,独独没有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