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不管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汉人臣子绝无能够放过卞家,更不成能听任几位亲王置藩坐大。而九黎族中,除了皇室和十大贵姓活得风景无穷,亦同汉人那般,存在很多有真才实学的豪门贫士。他们都是跟从圣元帝真刀真枪打拼而来,豁出命去才有了现在职位,却在建国初期,封功大赏时,因种姓卑贱而被剥夺,乃至掠取了功绩,只能在军中任一个不大不小的职务。
卞夫人还觉得她中药后落空了宴会上的影象,一脚将她踢开,委顿在地不肯开口。她的大嫂恨毒了她,将宴会上的事情一一胪陈,末端嘲笑道,“当年皇上即位的时候我便说过,现在是九黎族与汉族共天下,让婆母和公爹好歹管一管小姑子,莫让她过分放肆惹下大祸。现在好了,这话公然应验了,别人要算计卞家,选谁不好,偏选中她?因为她狂啊!因为她招人恨!她每天把‘汉狗、贱人’挂在嘴边,稍有不顺就拿汉人奴婢撒气,明天打死一个,明天又打死一个,你们一句话也不怒斥,还帮她把尸身措置掉,对外也不讳饰,让她闯出一个混世魔王的名号。方才她在宴上说的那些话,你们能解释得清吗?中原是汉人的天下,一旦他们感遭到威胁,就连皇上也弹压不住!我们卞家完了!全完了!”
关素衣走出地宫,站在廊下吹着冷风,想让周身的血腥气散得更快些。金仔细心看她两眼,问道,“蜜斯,您没事吧?卞家那是罪有应得,您别被卞敏儿的狂态吓住了,凭她造的那些孽,死一百回都不冤枉。”
她立在牢门外,一张闭月羞花的面庞被昏黄烛火映照得熠熠生辉,倒是本日最大的赢家关素衣。
她终究像个普通的十五岁小女人普通痛哭起来,哽咽道,“关素衣,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杀了我,不要扳连我的家人。关素衣你返来!”
只可惜那人已越去越远,唯余清冷嗓音在过道里回荡,“晚了,我本不肯走这一步,皆是被你所迫。你我二人,毕竟是我笑到最后……”
谁能想到他无需与世人兵器相向,更无需策划布局缓缓图之,仅操纵一名女子的几句醉话,就把统统亲信大患一网打尽!
这招数算不很多么高超,却实在奇妙。而恰是因为卞家将卞敏儿教养成现在这副德行,才令他有了可乘之机。现在就算卞家每人长了一百张嘴齐齐为卞敏儿辩白,说她喝醉也罢,中邪也好,乃至中了迷・药,又有哪个会信?她常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与她本日的疯话如出一辙。汉人在她眼里还不如一条狗,这事全燕京的人都晓得。
她微微倾身,盯着卞敏儿通红的,已显出怯意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那么该我来问你了,你敢承担惹怒我的结果吗?”
金子愣了几息才点头莞尔,“蜜斯您欢畅就好。”
卞敏儿既茫然又惊骇,仓猝辩白道,“那话不是我说的!我回后殿换衣裳的时候就被人打晕了,这才方才醒过来!对了,我那两个婢女呢?她们,定是她们出售了我,弄一个假的卞敏儿!娘,您信我,我真的没说那些话,我再狂也不会拿百口人的性命开打趣!娘,您看我一眼啊……”
卞敏儿猖獗摇摆牢门,却没能把人唤返来。卞夫人扯住她一通查问,这才得知她暗害关素衣的事,蓦地喷出一口鲜血,一面骂着“孽障”一面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