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纯熙脸颊已从紫红转为青白,硬是忍住了扣问叶家根脚的欲・望,强笑道,“那母亲您祖上是哪一脉的?”如果真有甚么来头,之前怎会穷的连饭都吃不上?
“礼品你拿归去吧。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女人计算。”关素衣点了点安排在手边的书册,曼声道,“我刚才翻看了《世家录》,本来你们赵家并不是天水赵氏嫡脉,乃至连庶支都算不上,只是当年天水赵氏一洗马奴于战乱中奔逃光临城,为立品存续,故而借天水赵氏名号一用,其本无姓氏,更无世家血缘。而你母族叶家……”说到此处,她仿佛怕弄脏唇舌,竟来了一句“不说也罢”,然后悄悄吹了吹杯沿。
思忖间,内里传来通禀声,说是大蜜斯给夫人存候来了。
如当代家秘闻虽多多极少被烽火消磨,但只要进入他们的宗祠,必然能瞥见一本《世家录》被供奉在最显眼的位置。老侯爷活着时曾远赴天水,向赵氏本家借《世家录》誊抄,却被好一番挖苦,返来后不免大病一场。旁人欲问详情,皆被他拖出去赏了板子,连老太太和侯爷也没闹明白此中原因,再要细究却惹得他几次暴怒,终是不了了之。
明芳当即就看傻了眼,脸上忍不住暴露垂涎之色,叫站立在两旁的管事们直撇嘴,暗骂关家公然穷酸,上不得台面如此。明兰也惊了一下,惊骇给主子丢脸,忙又低头粉饰。反倒是关素衣无动于衷,只用眼角余光扫了扫便慢条斯理地喝茶。
赵陆离和孙氏也仓促赶来,跪在廊下,听完一大段赞美之词,神采多少变幻。因叶蓁讨厌孙氏的原因,魏国建立之初,皇上分封各位功臣及其家属时,竟独独遗漏了镇北侯府的老夫人,叫世人看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也是以,镇北侯府夙来不与其他公、侯、伯府走动,一是怕丢脸,二也是无人理睬。
新夫人入门那天只带了两个丫头,送亲步队亦寒伧的令人发笑,可见关家贫苦到何种境地,现在办理偌大一座侯府,她镇得住吗?帐本会不会看?对牌会不会管?库房里那些宝贝别把她的眼睛刺瞎吧?如许想着,几名身材肥硕的管事婆子凑在一块儿暗笑,另有几人翻着白眼,显得非常不耐。
大蜜斯来给新夫人存候?昨儿不还指着新夫人骂她心狠吗?世人先是一愣,继而有些错愕。不等他们深想,人已经出去了,眼眶略微红肿,皮肤冻得惨白,看上去非常蕉萃。
那些倨傲的管事们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一面擦汗一面想着该如何凑趣这位新出炉的一品夫人。至于背后弄鬼?现在谁另有阿谁胆量?
半个时候后,朝阳高升,天光拂晓,接到传召的管事已陆连续续到齐,筹办聆听新主子的教诲。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因老夫人偶然管家,他们常日里多有懒惰,今儿起这么一大早,睡眼惺忪、哈欠连天、满腹牢骚的人不在少数,至于诚惶诚恐、心胸畏敬者,倒是一个没有。
赵纯熙不能让她说下去,顺势跪在地上,要求道,“母亲,昨晚是弟弟不孝,冲犯了您,我在言语上也有不对,这便向您赔罪。您既然已嫁进侯府,我们就是一家人,原该风雨共济,同心同德,何必说那些外道的话,伤相互的心呢?今后谁如果再说您半句不是,女儿第一个不饶他!”
金丝楠木的盒子里垫着一层玄色丝绸,晨光铺洒其上,泛出麦芽糖般的焦黄光芒,在这焦黄光晕中悄悄躺着一套翡翠片花金银掐丝垂珠头面,绿的像春季的嫩芽,白的像半夜的露水,又有金光、银光、晨光交相辉映,可谓美不堪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