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圣元帝脑海中已闪现一帧帧栩栩如生的画卷:一名小巧剔透的小女人如何哭着鼻子负重默写,如何点头晃脑吟诵文赋,如安在风沙里摸爬滚打,如安在灿阳中茁壮生长。那扎着小羊角辫的稚嫩五官渐突变成一张惊心动魄的华丽容颜,令贰心脏重重一跳,紧接着又是狠狠一痛。
文武百官均屏住呼吸,提心吊胆,只因之前关老爷枪弹劾叶大人那事竟连累到上百官员,若皇上一一查实,这些人的了局可想而知。关老爷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但愿本身昔日里没有获咎他的处所。
谁说关老爷子陈腐、固执、不通油滑?此人清楚老谋深算、举无遗策!难怪关家文名涛涛、正气凛冽,倒是因为一家子皆为豪杰之原因。如何老天爷对他家那般宠遇,男人以六合正气灌溉,女子以山川灵韵藴养,叫人感佩爱护,不甚爱好。
“帝师请坐,太常请坐。”圣元帝伸手相邀,夷易近人,“我们君臣得宜,不需谨守诸般礼节,权当在自个儿家里,随便便是。”
走出承德殿时,莫说文臣武将纷繁上前与老爷子见礼,便是眼高于顶的皇室宗亲亦透暴露畏敬之态。在一阵阵“帝师大人走好”声中,父子二人到了未央宫,并未等待多久便被引入内殿。圣元帝已换了常服,正襟端坐,手边三个食几已摆满热气腾腾的菜肴,另有内侍端着水盆、帕子等物,欲为二人梳洗,一应筹办极其全面。
话落又是三拜,竭诚道,“谢帝师教诲之恩,朕铭感五内。叶全勇一案马上交由廷尉府严查彻办,不成推委忽视,秉公枉法!而朕自书罪己状,以省己过。”
关老爷子清清嗓子,正色道,“微臣还欲弹劾皇上发纵唆使、任人唯亲、不修内闱,轻重失宜,乃至边关阵地失守,将士平增伤亡,朝堂次序混乱,外戚横行霸道,诸般祸端皆为皇上成心放纵为害,恳请皇上自查自失,改过言行,重修内闱,还朝堂浩然清正之风。”
圣元帝谈笑如常,“不知燃了甚么,朕出身行伍,对这些不甚体味。白福……”
“贰心不静气不平,字里沾了俗尘,连我都不如,焉能与依依比拟。”关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心下却不免嘀咕一句:皇上如何夫人、夫人地唤依依,仿佛很熟稔似的?
关父也不推让,接了礼盒随老爷子退走。圣元帝这才大松口气,从暗格里取出一刀夹宣,靠近鼻端嗅闻,感喟道,“这香雪海的气味虽平淡,却又绵长,即便用器物层层隔绝也是徒劳。”正如那人普通,越是不敢想,越往你脑海里钻。
圣元帝哈哈笑了一场,不着陈迹地把话题往关素衣身上扯,因而又听闻很多趣事、糗事,方才那阵隐痛垂垂也就淡了,变成满足与欣悦。一顿饭吃完,君臣都有些意犹未尽之感,目睹时候不早又各有政务,这才告别。
关家的朴直、忠烈、正气凛然,果非浪得浮名!现在就看皇上如何措置了。
关老爷子和关父原觉得皇上多多极少会憋着气,待要细看却发明他是真的自责,目中不但没有痛恨,反而满是朴拙赞美。有明君若此,何愁魏国不兴?二人赶紧跪下伸谢圣恩,眼眶已是潮红一片。
关父见皇上久久不言便主动站出来,欲与父亲共同进退。虽早前说好要各行其道,然此次弹劾叶家、君上,便是他们力行之道,成了便伸谢英主圣恩,败了亦死得其所,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