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醉还不轻易?”关素衣将头发简朴挽成一束,用簪子别牢,指着衣架上的大氅说道,“走吧,我们也跟畴昔看看,免得别人说我这个继母狠心。”
两人来到蓬莱苑时,内里已人进人出,兵荒马乱,赵纯熙缩在厚重的被褥里,额头搭着一条湿帕子,面庞泛着不普通的红晕,看上去孱羸极了。瞥见俄然呈现的新夫人,满屋仆妇俱面露敌意,反倒是赵陆离想到本身装醉那茬,神采非常惭愧心虚。
关素衣双膝并拢,半坐床沿,满头墨发如瀑布般披垂,本就精美的小脸半掩在发丝中,更加显得唇红齿白,明眸善睐。赵陆离甫一推开房门,瞥见的便是这一幕,心下不由微微一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此生痴情已尽付一人,他也没法否定新婚老婆的优良与出众。
而这辈子,没了诚惶诚恐、没了如履薄冰,更没了对婚姻糊口的希冀与等候,关素衣竟感觉格外安闲。脱掉嫁衣,褪去钗环,洗掉脂粉,她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进食,顺手赐下几个菜,让门外的喜婆与丫环端去隔壁耳房吃。
与老婆有八分类似的女儿夙来是赵陆离的心头肉,疼宠之情更胜嫡子,此时那里顾得上装醉,蓦地翻身坐起,穿好靴子,草草披了一件外袍跑出去。
“砰”地一声,被用力推开的房门反弹回门框,吓了明兰一跳。她一面拍打胸脯一面结结巴巴开口,“姑爷不是喝的烂醉如泥了吗?怎的行动如此矫捷?”
“蜜斯,姑爷醉得短长,奴婢去帮他煮一碗醒酒汤吧。”明兰气喘吁吁地说道。
明兰、明芳眨的眼角都快抽筋了也不见主子有所行动,这才上前搀扶新姑爷,然后一个帮手换衣,一个出去打水。关素衣掩嘴打了个呵欠,筹办等赵陆离演完戏就睡觉。她不想与对方产生任何肢体上的碰触,因为会倍觉恶心,更不想诞下掺杂着他一半血脉的孩儿,因为那是罪孽。甚么老无所依,老无所养,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以内,只要关家耸峙不倒,她这辈子就能过得舒舒畅服,自在安闲。
明兰、明芳一样得了一个小食几,却不敢动筷子,纠结道,“蜜斯,待会便要洞房,您别吃太多了。再者,姑爷见您把一桌菜都吃光,恐怕会感觉您,感觉您……”
因而赵陆离以手扶额,脚步踉跄,决定装醉。
这辈子,关素衣本不想与他扯上干系,但既然已有力抵挡,倒也很快就想通了。待在镇北侯府比削发当女冠舒坦很多,既不消吃斋茹素,也不消恪守戒律,常日里赏赏花,写写字,看看书,非常自在安闲。若嫁给一个不熟谙的人,也不知将来会如何,但她明白,为夫纳妾,办理后宅,争风妒忌,尔虞我诈之类的事必定少不了,一辈子浑浑噩噩就那样过了,倒不如别重生这一回。
明兰、明芳晓得主子从小就格外有主张,是以也不敢很劝,忐忑不安地吃掉食几上的饭菜。小半个时候后,内里觥筹交叉的声音垂垂消逝,想来宴席快结束了,她们当即清算碗碟,又替主子擦掉满嘴油腻。
上辈子,因祖父身败名裂,父亲入仕有望,关家在燕京几无安身之地,而俄然被镇北侯看上并以正妻之礼抬入门极大地减缓了家人的窘境,关素衣的表情是诚惶诚恐又如履薄冰的,恐怕那里做得不好招致嫌弃。赵陆离拜别后她就呆呆地坐着,哪怕饿的头昏目炫也不敢碰桌上的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