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知这恩宠来之易,亦有能够似昙开般夜开昼凋,才叫杜恩儿忧思难安。
她脑海里天人交兵,踌躇不决,忽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一道乌黑的身影在宫人的簇拥下沿着小径走来。但见那人身穿雪色刻丝暗纹锦衣,杏白合欢花缎裙逶迤拖地,外披着淡白云水妆花薄烟纱,眉间贴着淡粉色梅花钿;乌黑亮泽的秀发梳成新奇的元宝髻,一枚嵌珍珠和田玉簪子戴在发间,柳眉笼烟,目若秋水,便仿佛沁雪的白梅,风韵高雅,清丽难言。
“你呀,惯会拿巧的。”冯琬轻斥一声,那脸上的笑意从嘴边伸展到眼底,直叫这窗外的阳光都失了色彩。她接过绿意手里的孔雀纹瓷碗,拿勺仔细口喝着,滋味苦涩略带辛辣,暖暖的沁入心脾,让冯琬的神采也缓了些许。
杜恩儿年纪虽轻,但自小由教事嬷嬷伴随长大,自是晓得宫里这些奉承阿谀没有半分至心,当下便将那三名宫人给遣了出去,不出一日,外务府便新送了七八名宫人出去服侍,哪一个不对她恭恭敬敬。杜恩儿晓得本身能有本日,全仰仗紫玉皇后眷顾,每日晨昏定省,风雨无阻,叫紫玉皇后也格外看重她。
冯琬倒也听宫人群情过,只是未往内心去,此时淡淡拂手表示,说道:“mm不必客气,快起来吧。”
“良媛如果哭上一哭,陛下的心估摸着都要碎了。”采琴打趣地说道。
杜恩儿心头一颤,抓住了采琴的胳膊:“你方才说的事,当真管用吗?”
若说杜恩儿之前另有所顾忌,此时见了冯琬,早已顾不得很多,把心一横,说道:“此事你暗里悄悄去办,切勿叫人发觉出来。”
采琴见状忙安抚道:“良媛花容月貌,这宫里哪小我及得上,奴婢瞧陛下朝晨拜别时的模样,可爱不得将良媛带在身边半晌不离呢。”
杜恩儿向来自大仙颜,入宫以后所见的嫔妃,虽也有样貌,但不过尔尔,无甚过人之处,直至本日见到冯琬,她才晓得何为天外有天,单是那出尘绝俗的气质,已叫她自惭形秽。有此等人才伴在宣远帝身边,她的恩宠又能保持得了几时?
那日宣远帝要来长乐宫用膳,紫玉皇后特地让杜恩儿在旁服侍,宣远帝见她眼熟,不免多问了几句。杜恩儿对答得体,颇得圣意,再加上姿容出众,当晚便被召幸,第二日破格晋升为良媛,而那些本来对她不咸不淡的宫人,个个都换了副嘴脸,恨不得要将她供到台上去。
“良媛且放心,奴婢必不负所托。”采琴笃定地说道。
饶是杜恩儿这般打小被教养长大的人,闻言也不由脸颊微红,但细细之下,此话却不无事理。花无百日红,再美的容颜也抵不住光阴腐蚀,唯有诞下子嗣,才是悠长之策。杜恩儿愁眉深锁,说道:“但这孩子岂是说怀就能怀上的。”
“此事需求先向皇后娘娘禀明才可,若不谨慎触怒了她,此后这宫中岂能再有你我安身之地。”杜恩儿有些踌躇,她仍服膺取父亲杜彬教诲,万事要以紫玉皇后为先,切不成坦白违逆皇后。
“帝王恩宠最是难以捉摸,乍见新人笑时,又哪会听得见旧人哭。”杜恩儿感喟一声。
“奴婢传闻宫中有一味药,服后可比平常更加轻易受孕,奴婢想个别例为良媛寻来此药。”采琴奥秘地说道。
绿意轻声说道:“昭仪,她便是住在听雪堂的杜良媛,大理寺御史杜彬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