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到正屋门口,便闻声屋内模糊哭声,配房里烤火的婆子瞥见月唤,忙出来,唤了一声“三姨娘”,抬高了嗓子与她说道:“蜜斯和夫人都在老太太跟前哭呢。”
美婵一阵风似的跑回东院,见乱哄哄的都是人,且大家红着眼睛,坐在门槛上淌眼抹泪婆子仍旧在咒天骂地,左一句瞎了眼的老天,右一句瘸了心的天爷,把天老爷一家骂了一个遍。美婵忙竖起一根手指嘘她道:“快给我住嘴,休要把姐儿吵醒了!”
香梨在床头坐下,亲手奉侍老太太穿衣起床,轻声问道:“姐儿的事情可该如何办才好?五爷和夫人正难过着,老太太的内心也不好受,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在老太太面前提这个事情使老太太悲伤的,但又不敢自作主张,怕委曲了姐儿,只好过来请老太太的示下……”
月唤也不想瞥见美婵母女,但本身过来已被这里的婆子们看到了,本身回身便走,将来被人家提及来,又成了本身的不是,总要出来和许夫人见个礼方才符合端方,因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我出来瞧一瞧是甚么景象,给蜜斯见个礼就出来。”
美婵在老太太屋子里哭一气说一气,好一阵,坏一阵。正放声哭着,昂首看看天气,俄然一惊,忙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归去喂姐儿喝药了。”站起来,拔脚就往外跑。许夫人见她一时复苏,一时胡涂,不由得惊骇起来,仓猝跟在前面追。
那边香梨等人已为卿姐儿穿戴伏贴,又拿上一匹白绫裹在身上,头脸也挡住了。凤楼将她抱在怀里,尚未跨出门槛,美婵就哭着扑过来,要从他怀里抢卿姐儿。老太太畴昔,眼睛扫视一众丫环婆子,一声断喝:“你们都是死人么!由着她说胡话,由着她胡来!”
老太太扶着香梨后脚赶到,不去与自说自话的美婵搭腔,径直进了屋子后,也不去瞧面色已然由白变灰的卿姐儿,颤巍巍地举起拐杖,往凤楼肩膀上用力一敲,喝道:“快把姐儿放下去!”
另个妇人见她哑了嗓子,嘴上也起了焦皮,晓得她哭多了,眼下必然口干舌燥,忙倒了碗温茶上来。美婵接住,并不去喝,反手往她身上一扔,茶水泼了那妇人一身,茶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美婵竖起眉毛,低声喝道:“你不带人去给姐儿煎药,如何管起茶水来了?!”
美婵焦炙,反问道:“如何连你也提及胡话来了?我姐儿不是好好的在她父亲怀里躺着么?她若走了,那五爷怀里抱着的又是谁?”
李大娘悄声嘀咕道:“如何一大早的都跑到老太太这里了呢。”
老太太捡起拐杖,在他背上用力一敲:“早去早回!再敢在我老太太面前现出刚才的半分神采来,看我不打死你!”
正屋内,许夫人巧舌如簧,说了好久,终究以那句“我叫你像养卿姐儿一样的养了么”劝得美婵意动。美婵光是内心头胡想想,便觉称心,遂点了点头,可又有些担忧,说道:“那乡间愚妇又如何会承诺……她现在跟他的心头肉、掌上珠似的,她若不承诺,他又如何会舍得抱走她的后代,叫她悲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