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已然半晕,闻言从地上渐渐昂首,竭力跪直身子,伏在父亲脚下,恭敬道:“……只恐为时已晚,儿子与她已有了伉俪之实……如果再归还归去,儿子的颜面何存?便是她,将来又如何安身做人?”喘了一喘,又嘲笑,“父亲送儿子这八字考语……可见心是偏得过分了,儿子断不敢受。”
婆子和身边的丫环对视了一眼:这月唤姨娘倒风趣,不但不哭天喊地,竟然另有表情吃喝,可见是个心大的。
顿了顿,见他还是跪着装聋作哑,因而再训:“老爷说你:孽子!你不要脸,也得想一想你大哥才是!你大哥才十三岁上便中了秀才,自秀才而举人,而进士!我不求你和你大哥一样出息,也不敢希冀你光宗耀祖,但你也不能总拖你大哥的后腿!我温家也丢不起这小我!如果你此番闹出性命来,我叫你也活不成!”
老岳唬得扑通一跪,口中辩称:“老爷言重了,老奴不敢当!”再一招手,唤来门外候着的几个仆人。这些人都是打人打熟了的,也不消教,三下五除二,就把凤楼紧紧绑好按倒在地,拎了板子来往他身上号召。
桌上有酒有茶,也有四色精美点心,点心皮都染成了红色,看着喜庆,却令人倒胃口。从早到晚,只吃了六只汤圆,肚子早就饿瘪了,如果能吃上几口热食就好了。
温老爷把手中的棍棒一丢,长叹一声,落下两行老泪:“我上辈子是造了甚么孽……我总有一日要死在这孽障手中!”
那婆子好笑:“姨娘既已嫁给了我们五爷,便要以婆家的端方来称呼了;再则,我们服侍人的,那里能够唤仆人家的名字?叫人闻声了,岂不要笑我们家没有端方?”到桌案上挑了一盘点心,捧过来道,“姨娘要不先用些糕点垫垫肚子?”
凤楼倒笑了,高低看了他一眼,道:“名字不必改了,鸣字挺好。至于姓氏,鸡或鸟你任选一个。”
另一个小丫环插口道:“李大娘的屋子里不是用小火炉焖着一锅红焖凤爪么,来去也就几步路,岂不比去外院要更便宜?”
水生道:“我俄然想起来一个笑话,不晓得该说不该说。”
苦劝了半日,见温老爷手上缓了一缓,仿佛有所松动,忙又叮咛诸人:“快把五爷扶归去!”
老岳劝:“老爷也要想一想老太太才是……”
凤楼咬牙哼哼道:“你娘的,这也要问!明天是爷的大好日子,天然是去新房!”
凤楼呻-吟着,有气有力地喝骂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温老爷见儿子这副油盐不进的混账嘴脸,心中愈发来气,板子竟打得脱手,也不要人帮,本身捡起来,趁喘气的当儿,叮咛上面的人道:“把他小灯镇抢来的那女孩儿给人家归还归去!”又骂,“我温言醒如何会生出你这类荒淫无耻、穷凶极恶的儿子来!”
老岳劝凤楼道:“五爷少说几句罢!”又去搀住温老爷的臂膀,口中劝道道,“老爷早些安设罢,有甚么话明天再说不迟。至于五爷抢人打人这事儿,在老奴看来,也没甚么大不了的,明天派人送去银钱好生安抚,银子多多的给他,叫他再筹措一门婚事便是……五爷自小便调皮,老爷还不晓得他?如果为了这些许小事气坏了――”
岳鸣等一众小厮早已聚在门口候着,见凤楼被架出去,个个唬得魂飞魄散,仓猝上前扶住,又忙着叫人去请大夫来。慌乱间,小厮水生问:“五爷今晚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