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影在门后,见清河三官轿前跪下,李知县、夏提刑倒也罢了,那周守备倒是一身新郎官打扮,不伦不类的也跟着叩首,倒活象戏台上小丑普通。西门庆忍不住便是“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正等得不耐烦时,却见西门府中门大开,早跑出两个半官来――因为周守备穿戴的服饰属于新郎官,以是只能算半个――那两个半官一起来到宋御史轿前跪下,扬声道:“卑职清河县知县李达夫、守备周秀、提刑夏延龄,拜见巡按大人!”
俄然间听到西门庆嘴里说出“宋乔年”三个字,李知县手一抖,“呛啷”一声,杯子已经学会了地堂拳,在地上乱滚了起来。
到了西门府前,便有部下官吏要喝令大开中门,驱逐宋大人出来,但宋御史手一摆:“不成扰民!”反倒客客气气地递上一张拜帖,让来爵往里通报。
李知县则远远的把着个海棠石蕉叶杯坐山观虎斗,云端里看厮杀普通看着他们扭作一团,引为酒中笑乐。
“好!”西门庆一拍巴掌,“就吹这个!想那御史大人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尝尝村落野味,也是一乐啊!”这恰是:
李知县一边整衣,一边吃紧地答道:“这位宋大人,名乔年,号松原,乃是江西南昌人,现做着我们山东八府的巡按监察御史。山东大小官员的起落奖惩,都在他的一纸奏折上,连各位知府大人见了他,都得矮上三分,何况你我?”
西门庆呆了一呆后问道:“拱极兄,这位宋大人却又是何方崇高?”
武大郎身矮力弱,想上前帮手也是故意有力,只幸亏中间以言语不战而屈周秀之兵的劝止。
清河县的文武三官从速各整衣帽,一时候乱作一团。
贺提刑打断他道:“事急了!老周你就用这身新郎官的行头拼集一下吧!归正明天是你纳宠的正日子,那宋大人再不通道理,也不能怪你驱逐他时不穿官服。何况你穿戴这一身新郎打扮,看起来倒浑厚了好些,若就此得了那宋大人的欢心,也未可知!”
“宋乔年?宋乔年是谁?”西门庆自言自语道。
中间的周秀想往外冲,夏提刑唯恐他性子暴躁之下激出甚么事来,倒把明天的丧事弄成了丧事,是以在中间紧拦着他,地上另有个来爵抱着周秀的腿。
那工头之人慌了神,早跪下叫起撞天屈来:“大官人,我们乡间草台班子,能吹能打的也就是那点儿俗乐,怎敢在这大大官之前献丑?万一他白叟家听不顺耳……”
吹鼓手们苦起脸:“大官人,除了这娶媳妇的喜乐,俺们可就只会吹死了人的哀乐了!”
工头之人内疚道:“是……是小孀妇上坟!”
俄然看到一帮吹鼓手站在一旁,这些乡间人是因周秀要来结婚临时雇来的,何时见过这般大场面?瞄着内里的御史仪仗,无不唬得战战兢兢。西门庆心中嘲笑道:“别人家都是福临门,偏我倒是虎临门,腐临门,这位宋大人又不知是哪个级数的赃官?既然到了我门前,且让我来给他妆妆幌子!”
清河三文武相互检点一下,确认没甚么酒色财气的马脚以后,三人便一起接了出去,西门庆身为仆人,也跟在前面看热烈。
西门庆见来爵倒地不起,丑态百出,不由一皱眉,喝道:“来爵!高朋面前,如此失礼,成何体统?你且站起来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