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这些,鹿三就臊红了脸:“嘉轩你甭给他说那么多好话。哪怕拉光身汉也不能要那货!立马把那货撵出门,下边的事下来再说。”白嘉轩动情地说:“看在我们两三辈人交好的交谊上,叔真是不忍眼睁睁看着你把一个灾星招进门。我不逼你,你再想想。”黑娃站起来点点头,表示他要当真地想了,赶快拔腿走出马号。
二十年前,白嘉轩的父亲白秉德出面掏钱为鹿三连订带娶一手承办了婚事,这件义举善行至今还被人们传诵着。黑娃的母亲也不忌讳这件事,自打黑娃能听懂话就不厌其烦地反复着:“黑娃你得记着,白家是善心人!”
白嘉轩随掉队山去了一趟,和岳父商谈了让二儿子孝武来共同运营中药材收买铺店的事。白家的先人已经成人,由岳父代管的局面应当尽快结束。孝武随后受命进山去了。大儿子孝文留在家里。白嘉轩颠末耐久察看和无数次对比认定,由孝文将来统领家事和继任族长是合法并且合适的。两个孩子都是神态端庄,对统统人都彬彬有礼,不苟谈笑,绝无放荡不羁的举止言语,较着地有别于普通村落青年自在随便的模样。但孝文比孝武更机灵,表面上更慎重,办事更显练达。
白嘉轩把二儿子孝武打发进山今后,就带着礼品走进了媒人的院子。他慎重提出过年时给孝文结婚的企图,让媒人去和女方的父母谈判。女方比孝文大三岁,已经交上十九,父母早已焦急,只是羞于面子不便催白家快娶。因为是头一桩婚事,白嘉轩办得很当真,也很面子,特地杀了一头猪做席面。婚后半个多月,饱尝口福的乡党还在回味无穷地谈说宴席的丰厚。白嘉轩以族长的名义主持了儿子和儿媳进祠堂叩拜祖宗的典礼。这类典礼要求白鹿两姓凡是已婚男女都来插手。新婚佳耦一方面叩拜已逝的各位前辈,另一方面还要叩拜活着的叔伯爷兄和婆婶嫂子们,并请他们采取新的家属成员。
白嘉轩对鹿三的芥蒂表示了最朴拙的体贴。他走进马号对鹿三说:“三哥,你一天到晚光哀叹不可。得设法儿处理。”鹿三泄气地说:“我说他不听。我一镢头把那货砸死还得偿命。”白嘉轩信心实足:“你去把他叫来,我跟他说。我不信他辨不来饭香屁臭。”鹿三对白嘉轩亲身出面的行动很打动,当即跑到村庄东头那孔破窑洞前的坪场上,大声吼喊黑娃。黑娃跟着父亲来到白嘉轩家的马号里。白嘉轩开门见山地问:“黑娃,没让你跟阿谁女人进祠堂拜祖,你恨我不恨?”黑娃诚笃地答复:“我晓得族规。这不怪你。”白嘉轩朗然说:“好!黑娃不胡涂。叔再问你一句,你丢开丢不开阿谁女人?”黑娃没有推测白嘉轩会把话说得如许不留空地,盯一眼就低了头。白嘉轩不急于要他答复,持续沉着地说:“这个女人你不能要。这女人不是居家过日子的女人。你拾掇下这号女人你要招祸。我看了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你黑娃能养得住的人。趁早丢开,免得悔怨。人说前悔轻易悔怨难。”鹿三已经按捺不住:“你嘉轩叔说的满是实话好话!搭眼一瞅那货就不是家屋里养的东西。”黑娃难堪地说:“我一丢开她,她必定没活路了。”鹿三大声咂着嘴:“啧啧啧!这号烂货女人死了倒洁净!不看看你死命催在尻子上,还管那货。”白嘉轩仍然不急不躁,保持着父老的威仪:“你不要操心丢开她寻不下媳妇。你尽管丢开她。你的媳妇我包了,连订带娶全由叔给你包了。”黑娃吃惊地盯着白嘉轩,已经没有不丢开她的任何遁词和借口了。他俄然蹲下去,圪蹴在马号的脚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