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坐在车尾上,默不作声地偷偷瞄着芒儿。芒儿坐在另一边的车辕上几近不敢转头,惊骇瞧见那双眼睛。牛车到了庙会今后,芒儿就抽身返来了,他一返来就捞起家伙陪两个师兄干活儿。邻近晌午餐光阴,大师兄踅磨到芒儿跟前说:“兄弟,俺妈身子不美气有多日了,我给徒弟说了,徒弟让我后晌归去看看。我想早走一步,不想吃晌午餐了。你甭给徒弟说我是晌午走的。”芒儿用心做出轻淡的口气说:“哈呀,你给徒弟省下一顿饭还不好咧?再说,兄弟我就那么嘴长爱说话呀?你放心走。徒弟不问我不说,要问我就说你是后晌走的。”大师兄拍打一下身上的木屑就出门回家去了。二师兄却油里吧叽地说:“兄弟我也给你告个假,我到镇高低馆子去呀!你去给徒弟戳我的窝,燎我的毛,说我没干活我不怕。”芒儿停动手里的锯:“二哥,你这话咋说?我没惹你呀?我啥时候戳过你的窝,燎过你的毛,你把话说到明处——”二师兄摇摆着并不雄浑的细腰走出工房去了,吱地一声吐了一口稀唾沫儿。芒儿已经风俗了二师兄的阴风邪火,也不在乎,重新抓住锯把儿,一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踩踏着木板,推着扯着锯子高低活动,收回一声声温和动听的吱啦吱啦的声音,粉碎的锯末儿流落到地上。工房里只剩下他一小我,平静的氛围可贵逢遇,他的表情心境非常舒悦,悠悠地扯拉着木板,耳朵里浮响着牛车在村落官路上行进时婉转的嘎吱声,那是他旋磨打制的第一根车轴转动时收回的非常美好的声响,通过耳膜留驻到内心了。这当儿,有人从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芒儿觉得是二师兄下馆子返来了,不在乎地说:“好咧好咧,快放开手。你在馆子咥饱了,我还得脱手自造炊事哩!”身后的人仍不吭声也不放手。芒儿反手在背后那人的腰里挠抓一把,不料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女人的尖嗓门惊叫,回过甚一看,竟是小翠,不觉脸红耳赤。小翠却不在乎地说:“芒儿哥,我赶返来给你做饭来了。你说吃啥呀?你想吃啥我给你做啥饭。”芒儿一颗惶惑的心稳住了,笑着说:“打搅团儿,我顶爱吃搅甲鱼儿!”小翠一甩长辫子就朝灶房走去,临到厨房门口又回过甚说:“搅团这饭得俩人做,一小我烧一小我搅。咋办?你得给我来拉二尺五。”芒娃说:“烧锅我是老把式了。到时候你顾不过来你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