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白灵没有睡觉，躺在炕上听着魏老太太比普通男人还雄浑的鼾声直响到窗户发亮，穿上了兆鹏昨夜捎来的丝绒旗袍和红色长靿线袜，打扮成一个富态富丽的贵妇人模样。她吃了点早点，就潜上天窖悄悄等待，制止临走之前些微的忽视而铸成大错。
白灵穿冷巷走背街逃回枣刺巷，鹿兆鹏正焦心肠等候着她，屋子里的铺盖被褥和简朴的行李已捆扎整齐。鹿兆鹏说：“你完整透露了。得挪个窝儿。我估计他们顶早退早晨就会来。”白灵说：“他们杀了我，我也不亏了。”鹿兆鹏沉着地说：“咱俩得临时分开。我从这儿搬走，给他们制造一个逃脱的假象，你仍旧留在这儿就安然了。”白灵问：“我留这儿？我留到啥时候为止？如何跟你联络？”鹿兆鹏说：“我跟房东魏老太太说好了，你跟她住。我来找你，你等着，千万不要出门。”白灵点点头说：“我等你，你要尽早来。”鹿兆鹏说：“你现在去找魏老太太，剩下的事你不要管了。”说罢搂住白灵，抚着她的肩膀说：“你一砖头砸歪了陶部长的鼻子，也把我们的窝砸塌了。”白灵猛地吻住兆鹏的嘴，眼泪濡进她和他的嘴，有一股苦涩。院子里响起魏老太太的声音：“如何还不走？”白灵从兆鹏的度量里摆脱出来，抹了抹眼睛就跳出门，跟魏老太太走进上房。魏老太太指着桌下的一个方形洞口说：“你下去呆着，我不叫你别上来。”
“她脑门子上没刻字，我能认得？”
“我不问人家这些闲事。”
“那是两个共匪！你窝藏……”
“搬哪达去咧？”
“刚才说了，两口儿一搭搬走咧。”
“女人是姓白。”
“那女人呢？是不是姓白？”
“说是买卖人。”
动乱开初是从一张字条激发的。一绺扭成麻花的字条儿从台下传到台上，主持集会的省教诲局新任局长看了便条上的字，就像瞥见一条长虫似的变了脸，扬开端时，却装出一副生硬紧巴的笑容说：“明天是陶部长的训导陈述，不安排答复题目。答复题目将另行安排专门的集会。”台子底下没有反应，便条却一绺接一绺抛上讲台。新局长拉下脸来厉声禁斥：“我刚说过，答复扣问另安排时候嘛！你们会听话不会听话？”台下便激起了由零散到狼籍的反响，瞬息之间就乱成一窝蜂，有很多门生分开坐位窜到讲台下的走道里诘责陶部长。陶部长巍然不动也不开口，白灵也窜到讲台下的人窝里，高喊一声：“打这个小日本的乏喽啰！”一扬手就把半截砖头抛下台去，不偏不倚恰好击中陶部长的鼻梁。陶部长惨叫一声，连同坐椅一起跌翻到台子上。门生们大声号令着，把板凳和从脚地上揭起的砖头抛上讲台。有人把列举在台下花池里的盆花也投掷上去，有人跳进花池再拥上讲台。陶部长满脸血污，被人拉起来拖挟到背景，仅仅只抢先一步从窗口翻跳出去。大厅里有人撑开一条写着“还我国土”的横幅布标，门生们便主动挽起臂膀在横标的指导下冲出会堂，踏倒了卦摊儿，撞翻了羊肉泡馍的汤锅，一起澎湃，一起吼喊着冲上大街。白灵的胳膊被摆布两边的男女同窗紧紧钩挽着，俄然想到本身像镶嵌在砖墙里的一块砖头。游行步队涌流到端履门时，遭到簇拥而至的宪兵和差人的封堵反对和包抄。抵触刚一产生，就显现出差人宪兵的强大和门生们的脆弱，游行步队很快崩溃，门生被捕者不计其数，白灵却幸运逃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