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着她脸上的泪：“血都要流干了，我说陪着你的话，是做不到了。”
不，不会的。
白木难掩心中的慌乱，走到她身前：“那么，业平呢？你爱他，那你奉告我，业平呢？”
她当年谩骂他，她半分也不悔怨。
沈楚低着头，面无赤色，吃力的抬起右手，覆在她捏着珠子的手上。
她施了术，将滚落散开的四颗沉香珠子收动手中，又一把拽下颈上的别的两颗，将这六颗珠子紧紧的握在手中，低声念诀，嗓音嘶哑，断断续续，眼中泪水不断的落下来，滑过她微张的嘴角，是苦的，比毒药还要苦。
南柯朝帐中炉鼎望了一眼，淡淡道：“非论甚么启事，毕竟是你亲手告终的他，又有甚么首要。”话毕，她往床边走去，脑中却倏的想起好久好久之前，她蹙眉斥了一个义气的少年，她怪他不问启事便捉了那只鬼降，可现下里，她竟也是这般在理的折磨着白木。
白木偏过甚，将目光从李易眼角的那一颗泪痣移开，望着南柯不再素净如往昔的惨白干裂的唇：“你只看到我杀了他，但是一百年了，小南，你可曾问过，我为甚么要杀他？”
百十年的光阴里，她向来都感觉统统早就两清了，李易使计打她入妖道，她谩骂他不得循环，她当着她的面杀了他，她又与她爱的人联手封印了她，生存亡死，恩恩仇怨，究竟是她欠了她，还是她欠了她，早就已经算不清了，她又为甚么始终固执于李易的复活呢？
他的唇贴着她的耳畔，最后几丝气味吐在她的耳廓上，他说：“你毕竟，不爱我。”
如何能够，她不爱他。
她伸手抱住他的后背，湿滑粘腻的血沾了满手，脸颊贴着他胸前的血衣，却再没有一丝声音。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量将她抱在怀里，靠在她的肩上。
她猜到了，洞中的壁画是为他，门口的树是为他，便连客居七里洲的这个洞窟，同大云山上的一模一样，也是为了他。南柯，向来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南柯在床边坐了，拿起枕畔的绢帕，悄悄擦着他的脸：“我如果不爱他，怎会想方设法替他解开谩骂，怎会为了他和”她打住了，偏过甚，敛了眸中的一丝火急，又道，“怎会百年了，还在找补着他离散的灵魂，又怎会再呈现在你面前，求你救他。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不管是晓看天气还是暮看云，一日一日，我从未曾健忘。”
她嘴唇颤抖：“阿楚，阿楚。”
他倒是笑着的，一双如墨的眼睛，通俗腐败，似安静的大海。
紫金炉鼎收回一道狠恶的强光，轰然炸裂，一时地动山摇，砂石滚落，她还来不及施术挡开，护住身后的一干人等，便见一道人影冲了过来，将她搂在怀里。
再也不成能了，再也不会有人日日盘桓在沉香白的门口只为看她一眼，再也不会有人驱车一整天只为送她一个朱古力蛋糕，再也不会有人跨了半个城跑到妖窟里只为帮她。
落在地上的那团水青色的帷帐轻柔地，拦在白木面前，紫金炉子里的光忽明忽暗，她扶住桌角，嗓音不自发的有些颤抖：“不是的，你骗我。”
他张了张嘴，喘着气，胸口的血染上她的衣服。
好一阵子，四下里仿佛只剩他两小我，没有风声，没有滴水声，没有呼吸声，只是寂静。她忘了这是那里，忘了身边有谁，只晓得，面前这个少年，再也不会冲着她笑，再也不会和她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