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刺史传了兰台司簿上堂,冲那官媒努嘴道,“麻布两家的媒是你做的,你来辨一辨,谁是布家娘子。可看好了,出了差池,细心皮肉刻苦。”
垂垂的,在场的人都有些受不住了,但两家事主都不动声色,坐在那边非常沉着。洪刺史本来希冀各户男人能出来补救补救的,谁晓得都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又是活力又是无法,一咬牙,惊堂木啪地拍在结案板上,惊得案头上令签文房一通乱颤。
容与抬眼道,“旁的倒没甚么,夏阁老如许,委曲坏了沈某外甥女。将心比心,入了敬节堂还要受人思疑。如果换作夏家蜜斯,不知夏阁老如何自处?”
布如荫不善于与人辩论,憋得脸红脖子粗,方对夏侍郎道,“光楣兄定要做这类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恕布某不敢苟同。如果贵府上不要小女守节,劳烦光楣兄上书朝廷,放我女儿回家,让我骨肉/团聚。”
这头哭,那头也哭,一时祠堂里乱糟糟没了眉目。洪刺史有些难堪,一边是中书侍郎的夫人,一边是镇军大将军的姐姐。说了哪头都不好,获咎哪头都放不上面子,他只要请公亲去劝说。
洪刺史见容与口气不善,便去和贺兰敏之讨主张,“国公的意义呢?”
洪刺史惊堂木又一拍,“你说兰台司簿才是布如荫的女儿,何故见得?”
那毛二奴直着脖子道,“布家娘子生得美……不瞒大人说,小人给娘子量尺寸的时候还多看了两眼……小人夜夜临睡前都回想一遍,娘子的长相,小人到死也记得!”
节妇面貌不能叫外人瞥见,是以来旁观的都要挡到大门外去。拿一根笞杖拦腰横梗住,要听审也只能在远处,内里人的脸是看不清楚的。
祠堂表里一时寂静下来,洪刺史也尚对劲,接茬开口道,“事情的原委本官都晓得了,不必复述。呃……敬节堂主事那头,本官才刚也问过了话,布氏入堂三月余,未曾换过人。那么现在要计算的,便是堂上这两个女子,到底谁是真谁是假。”他偏头看了白衣女子道,“本官问话你要据实以告,可记着了?”
容与冷冷瞥了夏侍郎一眼,“阁老,布暖好歹是公子过了六礼的未婚妻,她遭人毁誉,阁老无动于衷么?”
洪刺史感喟,对那毛二奴道,“你说你曾经给布家蜜斯做过衣裳,那她出袖多少,肩宽多少,衣长多少,你可说得出来?”
这时蓟菩萨带着将军亲卫也到了,排开人群进了祠堂,在堂外的院子里拱手作揖。日头下的明光甲灼然,耀得人不敢逼视。世人直到到这时才认识到,这个看似温文谦恭的年青人,本来真是那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将军。
那官媒滑笏的笑,“哎呀,真真老眼昏花!当时保媒,娘子才只十三四岁风景,且又是一刹眼辰光,也瞧不逼真。女大十八变,这小二年不见,我竟是认不得了!我看看,这也像,那也像……认不得了!”
贺兰悠然得意的摇着扇子道,“我如何好出去?我是国公,协同监审。我还是证人,证明你客籍幽州,我是保举你的人呐!”
洪刺史又轰然落了响木,嘲笑道,“你这死狗奴,大半年前仓促一面,你如何认得清人?你只知她身量会长,殊不知面貌也会变的么?胆敢扰乱公堂,你好大的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