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明说了,想要平山先生的溪山泛艇图。世人都说平山先生笔力劲峻,在浙派画师中素有抗鼎之誉。”
容与将手里折子批完,放下笔沉吟半日,方回味林升的话,靠在椅子上点头笑道,“看来此人有些痴气,也有脾气。罢了,本来他是要以物易物,我们手里头可有甚么拿得出的?”
耳边听着,外头不知甚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并不算大。林升打外头返来,衣裳头脸都洁净利落,却一副铩羽而归的描述儿,丧眉搭眼的汇报,“好言好语说了一车话,那姓卢的就是不承诺,说那点子私藏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惦记。想要东村画作,也不是难事。他对金银财帛已无甚兴趣,活到这把年纪独爱些书画罢了。若一意相求,只需拿贰心仪的来互换也就是了。”
有人笑着点头,赞小世子机警体例多。安阳侯一哂,“倒也不是。这点子可不是他先想出来的。前阵子和梁国府家大哥儿谈天,讲起来克日在家正心烦,闻声这群知了叫喊更是闹心,就让人制了粘杆来。还别说,这位世子爷号称都城大玩家,心机就是比旁人活络,只不过这些日子碰到不费心的主儿,让他生了好大一场闲气。”
有人当即笑答,“厂私有所不知,这位小爷不但会玩俗的,也能玩雅的。传闻比来迷上了南派山川,现在姑苏正有个号东村的,画风绝类宋人郭熙。偏巧京里有个姓卢的买卖人,手里有很多东村先生的画,他就上门去求购。本来想着一幅画,满破着花个千八两银子也拿下了,不成想这姓卢的倒也轴。当着他的面说,我卢或人一不缺钱,二不畏官,就是喜好这些才收来每天看着,如果拿钱砸我,对不住,还真就不卖。好说歹说就是不可,这位小爷也算是端方人,今后也就撂开手,不过归去还是生了场闷气。那姓卢的怕是不晓得,本身赶上讲道义的,真如果遇见个狠主儿,多迟早必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因见府内下人手持长长的竹杆往花圃子里去,因而有人问这是做甚么用。安阳侯不无对劲的笑道,“这叫粘杆,上头系着个网兜子,里头刷了些黏液,专门粘那些个知了蜻蜓的。本年气候变态的热,早晨那知了叫的忒凶,吵得人读不出来书,还是家里小子想了这个别例。别藐视这粘杆,管用着呢。”
“那谁晓得,这些个脾气怪诞之人,性子上来是混不吝,欢畅起来分文不要也是有的。”说话人眼睛一亮,“您该不是也动心他的藏品罢?听世子爷说,那东村的画确切不错,厂公一贯号这个,倒是能够打发人去瞧瞧。那姓卢的闻声是厂公汲引,必不敢再耍那臭脾气的。”
余侍御之暇,尝见宋时张择端腐败上河图,观其人物界划之精,树木舟车之妙,市桥村郭迥出,神品俨真景之在目也。不觉心机爽然,虽隋珠和壁不敷云贵,诚希世之珍矣,宜收藏之。时天授十六年事在丁酉仲夏,提督西厂兼掌印司礼监寺人,淮阴林容与跋。【注】
这年才过蒲月,京里已格外闷热潮湿,变态似黄梅天。前朝内廷都换了轻罗纱衣,还是略微动动就能生出一层汗来。沈徽畏热不畏寒,更觉沉闷,是以六月初就搬至西苑承明殿,为讲学便利仍命太子留在报本宫里。
“不然,另有个别例。”林升咧嘴,暴露点滑头的坏笑,“大人好久没动笔了,不如临一副给他看看,以您的画工,足以乱真。再者说了,他不过是想看一眼,大人您的摹本也算是当世佳作,虽是仿品,今后恐怕也是冯本兰亭序似的,值得先人追捧。您感觉这个主张如何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