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宇啧了一声,再度看向传喜,后者会心,忙接口道,“厂公向来宅心仁厚,这回也是不忍见人遭刑戮,实在要论宫里头的事嘛,合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没惹甚么乱子不是……殿下不如开恩,从轻惩戒一下也就是了。您说呢?”
想想这一世,他俯身在它脚下太久,现在想要挣扎站起,不知另有没有充足力量。沈宇明显不成能容得下他,这么生长下去沈徽夹在中间自是一样难堪,该是激流勇退的时候了,就只是沈徽那性子,只怕不会等闲罢休。
宫门处黑压压站着很多内侍,随便扫视畴昔,一个个全都缩手缩脚低眉敛目,氛围是难以言喻的惶恐不安。
“您还记得我?”俞若容讶异地抬眼问。
手炉里的火垂垂燃烧,余温保存不住,化作一团冰冷,温热的酒喝下去,也不过是令人临时不感觉寒凉,容与紧了紧身上的鹤氅,这么一动不动跪在雪地里,实在很难保持身上的温度。
私行离宫是极刑,擅闯大理寺也是极刑,就算马上将他拖出去斩了也不为过,容与不接他的话,波澜不兴地将题目重新推给储君,“臣但凭殿下惩罚,或斩或杖,全听殿下叮咛。”
林升眼神一颤,咬唇满脸难堪的望着他,冷静叹口气。虽晓得容与说的是真相,还是狠了半日心才站起来,“大人,我去给您备手炉和暖身子的酒,您且先忍耐会儿。”
她嗯了一声,侧头如有所思的沉默着,半日方露了笑模样,两颊出现酒涡,让那记本来充满感激意味的笑,变得很有几分甜丝丝的况味。
林升气得打跌,对他的确无可何如,只好先把衣服给他披在身上,然后提了衣摆,干脆地在他身边跪下,“您这么不听劝,那我就陪您一起得了。归正万岁爷返来晓得我没服侍好,还得一样罚我,干脆啊,我提早罚一罚本身。”
公然不算重罚,如果忽视即将落雪的气候。容与微微欠身领旨,目送着孙传喜扶了太子轿辇拜别,后者不知是否真感觉心虚,像是不敢望他似的,从始至终都在极力回避和他对视。
时近深夜,朔风从四周八方涌进,宫人已在檐下点亮羊角珍灯,雾气覆盖着红光,在一团雾霭中,零散的藐小雪花随风飘洒下来。
那雪倒是下个不断,很快就落得一天一地尽是,不到子时,地上积雪已快没过他的膝盖,明日一早,都城又是一片银装素裹,不晓得泰山上是否也有落雪,山顶上的罡风是否也会吹得人面熟疼。
俞若容却点头,“奴婢不怕甚么费事,还能如何样呢,左不过再罚我一顿呗,又没说不准人来看您。奴婢来都来了,就陪您说说话儿,要不怪闷的。”
雪花开端绵密起来,风卷着雪片落在他眼睛里,眯得人一时难以视物,四下里喧闹无声,除了上夜的宫人偶尔走过,手中提着的铃铛摇摆作响。
容与被这话逗笑了,“从速归去歇着,明日卯时再来接我,你如果不来,我可真走不归去的。”
“哦,那您必然还记得,那日奴婢跌落茶盏,幸亏是您替我说话儿,我一向都没好好感谢您。本想着找个机遇给你叩首呢,这拯救之恩大过天……可惜奴婢没甚么能酬谢您的,只能给您送些东西来了。”
身后有急仓促的行动声,不消转头也晓得是林升。
做完这些,她渐渐收起伞,暴露头脸,容与这才看清,那是一张圆润中带着几分娇憨的年青面孔,随即记起,她是在西暖阁中奉侍的宫人,俞若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