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上疏倒是笔锋一转,将锋芒直指向林容与。此时已调任都察院给事中的岑槿连上三道折子,痛斥提督寺人言行有悖人臣之礼,天子受万国朝贺之时,其人直升御座旁而立,挟天子之威受百官朝拜,虽赵高童贯等亦不敢为。
“父皇曾为他伤及母妃,摈除废后,现在他连儿臣都不想放过了,您要眼睁睁看着他屠尽身边人?昔年张易之,张昌宗为武后宠,擅权放肆,太子李显宗子李重润暗里群情二张,张易之便鼓动武后将其正法,现在这男宠之祸又要来颠覆沈氏家国了么?父皇,请您复苏的睁眼看看,朝堂之上有多少人要您将这个宦官贬斥,您能够杀了面前这些人,但是却杀不尽天下人。”
如是行动很快传得沸沸扬扬,朝中群情声四起,垂垂开端有煞有介事的流言,称天子是欲废太子而改立英国公长孙继嗣。
内侍领命,慌乱中不忘去瞥容与的面色,得不到任何回应以后,方惶恐地退出殿别传旨去了。
“我不是恐吓他。”沈徽一语既出,令民气惊,“他容不下你,与其今后我躺在昭陵中悔怨,不如本日就提早为你安排安妥。”
殿前内侍混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入内之人呈上一卷纸,回禀道,“这是报本宫才送来过的,说是殿下本日手书的一首诗,请皇上一览。”
但现在的攻讦,平心而论已无关乎私家恩仇,当真计算的话,他既为人臣子,当日所为所谓的确是过了。
他当即扬声唤来殿前内侍,厉声呵道,“去报本宫,传朕的话问他,为人后代违逆父亲,安有半分孝心可言?为人臣子,诽谤君上,安有半分人臣之心?不孝不臣,何故为人?”
不久以后,即将致仕的都御史赵循在朝会上一番苦谏,在劝谏无果的环境下,他决然脱去梁冠,以头触太极殿中龙柱,幸而他大哥力弱,且在一旁侍立的内臣反对之下,被卸去了几分力道,即便如此还是撞破额角,鲜血流淌满面。
到了这年中秋前夕,沈徽一变态态,召京中亲贵入禁中叙话,其间英亲王的两个孙辈颇得他爱好。对着那两个少年,他态度亲和地问了好久的话,直赞他们聪明机变又具灵气,是沈氏这一代中的俊彦才俊。
容与听得骇然,立储是多么大事,关乎一国之本。他已废过一个太子,现在再轻言废立,必将会激发轩然大波,就算他乾坤专断,满朝文武也一样会搏命相抗。
容与依言拟旨,写就以后只道,“去了一个岑槿,还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你没法革尽天下言官。”
这些闲时笑谈,都是他当日亲口承诺,只可惜,他是一个天子,很多事终其平生,大抵悠远得只能令人神驰,神驰过后愈发遥不成及。
腿上持续不竭的疼痛令人绝望,不过远不及浑身满心的怠倦来的锋利,灰蒙蒙的雨雾里,面前恍忽呈现一片娟秀山峦,一湖凝碧春水,熟谙的身影模糊仿佛,独立在苍茫烟水间。
次日朝会上,沈徽追封秦若臻为静妃,谥号则别具讽刺,是谓恭惠。凡事有人支撑,必定有人反对。此举很快在朝堂上激发了第一波争议。兰台的言官们先是以秦氏为废后,入昭陵不符大礼节为由上奏,字里行间都在劝谏天子要保全皇太子颜面,几番上奏无果,一群人又摆开步地在皇极门外哭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