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洵转顾容与,笑问道,“这女人唱的还算入耳,要说这一把好嗓子,可也应了莺莺燕燕四个字。大人在都城听北调多些吧,现在这南音听起来可还入耳?”
容与心下一紧,瞥见世人都一脸等候的模样,专等着他发话,只好随口对付,“你刚才唱的是杨用修的词,他另有一支曲子,是仿了东坡先生作的满庭芳。”
这话在坐的都闻声了,不免或高或低的笑出声儿。
话音落,方玉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身子一出溜,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可还没等告饶的话出口,已被长侍从地上硬是拉扯起来。
方玉怯生生的,依言走畴昔斟了酒,将酒杯捧着高举至容与唇边,握着杯子的手指不住颤抖,看上去柔弱有力。
那女孩当即起家,袅袅婷婷地走到他面前。段洵的长随便在一旁悠悠唱道,“女人拜客。”
当时大胤朝还真不由寺人狎妓,乃至很多内侍暗里还会娶妻蓄妾,不管在京里还是外埠,这都早已不是奥妙。
但是从世人或调笑戏谑,或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容与晓得,明天这一仗,他到底还是输了。
段洵也不勉强,叮咛那女孩归去坐了,因问道,“叫个甚么名字?”
那穿绯色衣衫的女孩更活泼些,粉面含春的笑道,“大人们想听甚么?奴新近学了支沁园春,论词儿么,倒是极好的。”
段洵却没推测容与会这么说,竟然全不顾及本身“无能为力”这个究竟,不觉本身先难堪起来,一时竟不知如何接下话去。
还未诵完,内里已有人扬声叫起来,“快打出去,谁要听这些个哀叹。今儿是给钦差大人拂尘,还不挑些喜气的唱。”
“女人往上走。”
“赏,赏这两个瘦马。”段洵抚掌笑道,一面叮咛下人打赏,一面又为容与斟酒。
“女人几岁了?”女孩盈盈含笑收回了目光,轻声道,“奴本年十六。”
何况当时节,他都是侍立在沈徽身后,忙着服侍饮食酒水,何尝有表情批评乐曲吵嘴。
“女人再逛逛。”纤纤素手已轻拽起裙角,暴露一对尖尖莲足。
段洵本就愁不知怎生结束,顿时借端发作,沉了脸怒嗤道,“这般没有端方!带她出去,叫媒婆快些措置了。”
“好好,公然是有女如玉!”段洵喜不自胜,“还会唱些甚么?”又转头笑问容与,“大人想听甚么,您点来,叫她们好好唱。”
满屋的人这会儿都齐刷刷看着容与,又转头去看那方玉,在一片无声无息、暗潮涌动的猎奇里,等候着钦差大人的回应。
她歌喉委宛婉转,端的是一唱三叹,“芙蓉屏外,倒金樽,满座艳歌凝噎。半面新妆香透幌,环佩姗姗步怯。媚眼射注檀郎,双鸳全露,裙底凌波袜。天作红墙,山为翠幕,生把伊侬隔。离魂牵梦回,南浦凉月。”
段洵看一眼林升,笑着解惑,“不怪中官不晓得,原是我们扬州特有的玩意儿。所谓瘦马,确切与马无关,只是描述这些女孩子个个身材苗条,清丽婉约。这是那起子盐商嫌金陵脂粉过分风味艳媚,想换换口味儿,这才想出来的花腔。”
这曲子的确够应景,是谓把酒吟唱,笑拥弥日。一曲唱罢,世人全都一脸沉醉鼓掌喝采。
世人让她先念来听听,她因而轻启朱唇,脆生生吟道,“甚矣吾衰,叹天涯光阴,何必频催。奈霜毫各种,三千盈丈,赤忱炯炯,一寸成灰。三径秋荒,五湖天远,儒术于吾何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