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茶盏中兀自缓缓冒着热气,沈徽不过唔了一声,并没有去饮的意义。
许是因为后宫有来自别人的威胁,加上沈徽决计萧瑟,秦若臻忍耐很久,终究没法安静坐视下去。
拿旁人来作比,多少是犯了大不敬,也不知这会儿他大怒之下,是否会在乎。
秦若臻笑了笑,打心眼倒是感觉他这不媚上、不奴颜卑膝的做派很值得崇敬。只是可惜了,这么清雅漂亮的一小我,竟托天生了主子命,幸而眼下另有天子肯护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也不知是气愤,还是担忧,他的肩膀微微轻颤,容与能感遭到他埋没的不安和疑惧,温声欣喜道,“皇嗣虽出自秦家,可说到底始终还是皇上的血脉,是您的子嗣。”
踌躇了半晌,容与答是,“臣曾经给姐姐梳过。”顿了下,垂首再道,“请皇上恕罪,臣不该此时提到姐姐。”
秦若臻款款出去,身后只带了大宫女明霞。她笑容明丽,仪态端方的向沈徽见了礼,辞吐间不见一丝一毫奉迎意味。令容与蓦地想起畴前芳汀描述她的话,皇后和皇上相处时,不似臣妾面见君王,却更似平凡人家老婆对丈夫透露体贴。
口中虽如许说着,但是到了初五那天,她还是在世人的簇拥下穿戴大红纻丝麒麟通袖袍,盖着文王百子锦袱,依依不舍的拜别沈徽,上花轿去了。
“既这么说,本宫情愿信你。只是前日,听闻慧妃去养心殿给皇上送了碗羹酪,皇上龙颜大悦,留她在偏殿候着,直到批完折子又送她回撷芳殿,这事不假吧?”
“娘娘的话臣不敢应,您是后宫之主,一国之母,万民榜样,臣该当对您尊敬。娘娘如有叮咛,臣毫不敢推委,要说提点二字,万不敢当。娘娘要臣做甚么,也尽管明言就是。”
及至七月尾,沈徽更是采取礼部谏言,为遵祖制连绵帝嗣广纳后宫,第一批当选充内廷的是两位嫔御,别离为礼国公次女谢氏,加封慧妃;武英殿大学士幼妹詹氏,得封端嫔。
容与俄然心有所感,考虑半晌,又看了看沈徽的面色,终究还是把即将冲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原说好要赠贺礼,到了那一天,容与将手绘的一副画像展开来送她,他特地拣了她满面娇俏,踮着脚,伸手欲点人眉心的神情入画——那是她惯常对着小宫人们做的,亦嗔亦喜的行动。
秦若臻峨眉猛地一紧,俄然出声呵叱,“这些事儿,本就是你的职责地点,若你肯用心,何用本宫折了面子,不耻下问一个内侍。本宫不屑做那些滕妾曲意承欢的活动,正因本宫才是皇上的老婆,其别人,不过是服侍皇上的主子罢了。”
“幸而是我画的,”容与抿嘴笑笑,“只盼着孙姐夫瞧了别活力,我竟将他的娘子画得这般活泼短长。”
到了六月间,宫里又迎来芳汀的丧事,作为御前服侍的大宫女,得了沈徽恩准特许,能够从乾西四所出嫁,也算是独一无二的尊荣面子了。
技法是这个期间没有的,只用一根炭笔勾画出整张图,说白了,也就是后代的素描。
竟是为这么个来由?还真是让人无语,容与尽力禁止住想笑的打动,拾起他掷在地上的玉梳,柔声说,“要么臣大胆尝尝,若梳的不好,请皇上惩罚。”
把扯远的思路拉返来,他向上揖手,“那便恕臣大胆,跟娘娘说一些近年来,皇上在饮食上的偏好。实在皇上讲究不算多,只是都在些藐末节上头。比方饮茶,从不喜太热,统统新冲泡好的,皆须放到盏中不再有热气才会饮用;对于茶点等物亦然,且进点心时一贯是甜咸搭配,若只得一种味道便会不喜。娘娘当日所赠之物,再细想想,大抵也就输在这一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