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若愚亦回视他,寂然问,“那么先生你呢?愚本日请你到此,便是想听你一句实话。你回京之日,会不会鼓动皇上查封愚讲学书院,乃至禁天下讲学之所,禁统统对你倒霉之谈吐?”
成若愚却说不然,“所谓国本,关乎社稷天下,不成摆荡。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谓之国本。君主不在于能或者贤,君若不贤不能,那么另有宰执,有内阁,有群臣帮手。现在这些人,皇上怕是一个都信不过了。以是天下大事,便都落在了林先生身上。”
容与一笑,“那么先生朴实而无所求,又为何会情愿充当官商之代言,为他们的好处,驰驱号令呢?”
事情都有一体两面,他向来随心,大略考虑过,还是否定了林升的建议。
忽闻殿中传来沈徽的声音,他扬声问道,“外头是容与么?如何不出去?”
斗茶是唐宋期间风行的雅玩体例,尤以宋人最好此道,上至天子公卿,下至士大夫,斗茶之风盛极一时。经他这么一提示,容与才想起,当年王安石或是司马光应当也是精于此道。
忆起畴前他的确照拂过本身,容与点头,拍了拍他肩膀,“收,好东西干吗不要?转头我差人去你那儿拿。另封两千两银票给你,费事你转交给钱之浩。我信得过你,这钱你必然会给他的。”
至于那五代人杨凝式的韭花贴,确是字体雅正,风神萧洒,字距行距之大前所未有,讲究的恰是所谓尚意。端的是一副可贵的佳作。
这话说得也算是极开阔,容与浅笑劝道,“天下之主,有能者居之。先生若如许想,或许会豁然一些。”
嗬,号称天下第五大行书的韭花贴,容与也只在宋人宣和书谱中读到过对它的评价。怀着猎奇,他问,“这又是谁送的?”
容与一面走,一面开他打趣,“你是能者多劳,我返来也不济事,还得仰仗你才行。”
见容与似笑非笑的不搭腔,他啧了一声,顿足道,“说了这半日,你倒是收不收,给句明话啊?”
一脸豁然,唇角轻扬的人走出来,被林升瞧得清楚,他也未几问过程,只笑叹道,“大人现在在外头,真的是意气风发。多少人综着不说,还极有面子。固然斗智斗力有点累心,可我瞧着您表情还是畅快很多。既这么着,真不如干脆外放得了。憋在宫里,成日还要应对那几位娘娘,我都替您累得慌。”
成若愚笑而不语,想了一会,捻须道,“愚与林先生本日之论,恰好似北宋司马光与王安石之争,都是为一个利字。既然相互都说不赢对方,不如我们也来仿效前人,斗试一番茶艺如何?”
谛视容与,他渐露温暖笑意,复道,“你和我设想的分歧,年青却不骄躁,得志而不狂傲,确有君子之风。但愿你能守住我们的君子之约,也但愿今后你实现了目标,还能记得,还利于民这四个字。”
成若愚早已在亭中等待,见到他,便即起家相迎。
“那些东西你到底如果不要?别的也罢了,”传喜语气里带着某种隐蔽的镇静,低低查问,“有一帧杨风的韭花帖,我瞧着颇真,你也没兴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