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汀天然地拉起他的手,仿佛少年期间那般亲热,打量好久,才轻叹道,“这阵子事情多,看把你人都熬瘦了。原说你在外头历练那些光阴,也该锻造出些钢筋铁骨来,到底还是缺点子狠戾,不过你一贯心宽,那起子人再如何折腾,只要有万岁爷护着,也不碍的。”
大家听罢,都沉默不语,容与垂目思考,不觉想起,如果本身当日穿越而来,没有被卖入宫中,以此身本来的家道,怕是不免也要流落街头,运气或许和这对庞氏兄弟并无二致。
两厢无语间,只见王玥领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出去,对他二人笑道,“别帮衬着说梯己话,我让你们也听听梯己戏。”
过了好一会儿,王玥才缓缓点头,非常顾恤的看着他,死力安抚,“皇上也是为你好,这会子留在京里,你也是树大招风,此去大同只要钱不拿人,算不得太惹眼,恰是有功无过的好差事。你前些日子用心过分,又受了那么多委曲,他是想让你出去散散心。提及来,皇上是真怕把你闷坏了,和我提这话时,都有点犯愁,不知该如何让你畅怀才好。”点头叹了叹,他再道,“我看得出,皇上待你但是真用心,虽有不舍还是盼着你能规复精气神,这才让我陪着,又事事叮咛谨慎,务必不让你受一点委曲。”
容与微微一怔,不再说话。斯须,他再度启唇开腔:重重作闺清旦鐍,两耳深声长不彻。深宫坐愁百年身,一片玉中生愤血。焦桐弹罢丝自绝,漠漠暗魂愁夜月。故里不归谁共穴,石上作蒲蒲九节。
容与和王玥相顾一笑。见庞松面露惶惑,忙又笑着安抚他,“不如你唱支特长的曲子来听,清唱亦可。”
几番折腾,猛虎终究力竭,身子重重的摔在雪地上,荡漾起纷飞的雪花,噗噗作响,斯须自猛虎喉咙间收回一阵不甘的咕哝,只听它头一歪,终是倒毙在地。
王玥见他神采如常,方才豁然一笑,忽又轻蹙了下眉,说道,“没事便好,你向来也不是自怜自伤之人。我另有桩闲事跟你说。大同府总兵韩源,其人你可体味?”
与当今比拟,究竟孰好孰差,却也委实难说的清楚。
绕过曲水游廊,来至内院,芳汀正和王玥的夫人在内堂闲谈,一面逗弄着王玥的小儿子,那孩子生得俊眉修目,倒是颇肖姑姑芳汀的样貌。
他指着那少年接着道,“这是松江府的庞松,人称大松。最是唱得一手好曲儿,他年前上京来,多少人家为了请他下了血本购置堂会,今儿算是你们有耳福了。”
说着引容与入内,一面笑道,“外头堂戏都是些闹哄哄的玩意儿,粗人么,就喜好看些热烈戏文,你必不中意的,我们还是里头说话。”
庞松向容与和芳汀长揖施礼,容与也点头请安,略略一顾间,只感觉他样貌虽浅显,那一双眼睛倒是含悲带愁,眸光间似有种看尽悲欢聚散的寥落之感。
庞松摆首,“是唐人张祜的。”
王玥畅怀一笑,搂上他的肩膀,“跟我还那么客气做甚么?你当时人虽未到,情意却到了。你为小儿预备了那些个贺礼,实在是太重了。”
本来他不是唱普通的曲子,只听屋俄然传来一阵北风吼怒声,风声一阵紧似一阵,谛听之下,另有连缀松涛之响,其间又异化着一丝虎啸龙吟。
“这伤是如何弄的?”沈徽的手抚摩过他的脸,只感觉触手肌肤肥胖,愈发令民气疼,再看别人当真是清减了很多,想起自弹劾风波到谋逆大案,他殚精竭虑之余,受了那么多风言风语,心境都跟着低沉了很多,不由更是顾恤,“老是不珍惜本身,诏狱那种处所也是好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