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徽哼了一声,“她的心境,老是见了你以后特别不稳,今后少去见她。”说着又不免减轻语气,决计丁宁,“若朕不在你身边,更加不必伶仃与她相对。晓得了么?”
他唱得悲怆动情,听得容与心口发闷,只感觉干枯已久的眼眶,竟微微有些潮湿,却不知是为了他凄婉的歌喉,还是那词中令人感同身受的苦楚字句。
他指着那少年接着道,“这是松江府的庞松,人称大松。最是唱得一手好曲儿,他年前上京来,多少人家为了请他下了血本购置堂会,今儿算是你们有耳福了。”
容与不欲令他尴尬,和悦笑说,“仲威不必介怀,你我兄弟一场,我岂会那么在乎这些。算上早前那些人指责的言辞,你尚且肯与我交好,我已是感激不尽了。”
说着一面笑叹起来,“你这么小我,竟像是为他专造出来的似的,他向来最恨恭维奉承,曲意巴结,也讨厌那些急功近利的,偏巧这些你都没有。我只是有些担忧,你现在荣宠太盛,费事也会不竭,如果能够的话,还是早些抽身出来的好,我想皇上也是能谅解的。”
王玥见他神采如常,方才豁然一笑,忽又轻蹙了下眉,说道,“没事便好,你向来也不是自怜自伤之人。我另有桩闲事跟你说。大同府总兵韩源,其人你可体味?”
容与倒是头一次传闻秦若臻竟另有过一个敌手,不由有点晃神,趁他发楞,芳汀又娓娓道,“现在你这么得皇上信赖,又做着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出将入相的事儿,内里人不嫉恨才怪呢。偏你又还生的这么个好样貌,文韬武略样样不输人,不晓得的,谁美意义拿你当内侍看。”
与前朝变动的顺利比拟,内廷的状况多少有些令他尴尬。秦若臻自送别秦太岳最后一程,便没有再逼迫他下赐死或废黜诏命,但是她动用中宫笺表,提出了一个别样的要求,内容为秦氏大逆,她身为秦氏族人,没法置身事外,更是难辞其咎,该当自请离宫,请沈徽许她前去京西宗庙静修己过。
容与移目看向别处,笑了笑道,“我不过是皇上的家臣,论理皇后是主子,不必在乎我这小我,她表情不好,我自不去招惹也就算了。”
王玥有一顷刻的愣神,接着满眼惊诧。容与只诚心回视,但愿从他的眼神里捕获到一丝答案。
只一会儿工夫,那虎啸便一点点大了起来,仿佛真有猛虎自山间奔袭而至,瞬息间就要劈面扑将上来。
这年仲夏,沈徽下旨擢升王玥为兵部侍郎兼左都御史。赶上这般丧事,容与自是应当去贺上一贺,因而请旨出宫,沈徽也欣然应允。
容与点着头,目光不由落在那些奏疏上。沈徽知他的意义,不在乎的笑笑,“朕决定暂留在她宫里,太子还年幼,倘若她能用心看顾,收敛脾气,朕还是情愿全她一份面子的。”
几番折腾,猛虎终究力竭,身子重重的摔在雪地上,荡漾起纷飞的雪花,噗噗作响,斯须自猛虎喉咙间收回一阵不甘的咕哝,只听它头一歪,终是倒毙在地。
容与听得欣然,想想外人看她,何尝不是繁华安稳,安知内里,也一样有不敷为人道的心伤。
“可不是这么说,”芳汀点头,“你不晓得,那位的心眼儿可没那么大,暮年间为了万岁爷不肯在她和镇国公家女公子之间择定,还和万岁爷闹了好一阵子别扭。可惜我们那位主子,毕竟还是没那么喜好她,想当初也不过为秦家那一份助力,才挑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