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荟的脸一向红到了耳根，看起来的确要滴血。
季嬷嬷候在门外，见姜悔出来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将他浑身高低打量了个遍，防贼似的。姜悔还未出院门，那妇人便掐着腰翻着白眼道：“打抽风打到mm门上，没脸没皮。”用心嚷嚷得大声，巴不得能叫姜悔听到。
季嬷嬷一时反应不过来，张着嘴呆了会儿，阿枣上来拉她方才回过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乱蹬，口中呼天抢地：“我老婆子老啦！不顶用啦！被自个儿奶大的小娘子嫌弃啦！干脆打死我这老不死的东西得了！免得见天儿在这儿碍朱紫的眼！我老婆子孤负了老太太和夫人的信重，趁早死了算啦！”
她离得近，又弯着腰，呼出的气直喷在钟荟脸上，凌晨约莫吃了韭蒜之类辛物，那气味别提有多一言难尽了。
钟荟不过是礼尚来往――你用这刁奴膈应我，我便经验你的人打你脸。曾氏与她对视一眼，当即就看懂了她的意义，几近能称得上心有灵犀了。
二娘子不过几日又站到了风口浪尖，姜府高低都在传，二娘子小时看不出来，现在方知暴虐不下她阿兄，竟叫人把乳母架到院门口，打了二十笞杖――也有说三十，也有说五十的，总之是见了血吧，把人打得气味奄奄，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下午晌就叫家人接归去，也不知眼下是死是活。
钟荟听她骂得又尖又巧，忍不住一乐，笑着骂道：“我看你比那老鸹儿还聒噪呢。”
曾氏天然晓得季嬷嬷当日说了甚么，那妇人看着一脸夺目相，没想到笨拙如此，但是这些年填了那么多财物下去，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可靠的人替她，只能临时先用着了。
阿枣没法，只好磕了个头蓦地站到一边去。
叙过酬酢，曾氏面色难堪地开口道：“季嬷嬷年纪大，人胡涂，如有甚么不铛铛之处，你在院中略施薄惩，也是该当应分的，但是她毕竟是你乳母，于情于理该留三分情面，你一个在室的小娘子，传出刻薄乳母的名声，但是都雅相？”
“嬷嬷这话我就不懂了，”钟荟未暴露多少嫌恶之色，神采倒是冷肃了下来，“我自与我阿兄来往，莫非夫人不但愿我们手足敦睦么？”
“小婢子无礼，言语无状，女儿归去定好好作端方，望母亲包涵。”钟荟说完顿首，包庇之意透露无遗。
“女儿何尝不知母亲的苦心，”二娘子和婉地垂着首，“只是季嬷嬷她……”
钟荟本来只是想略施薄惩，听她把曾氏这尊大佛抬出来，便对阿枣道：“我也乏了，你们去院子内里吧。”说完回身回房去了。
季氏想了想，也晓得是本身理亏，只得住了嘴，内心把二娘子和阿枣一起恨上了，又念及本身尽忠一辈子，迩来倒是频遭礼遇，竟连二娘子的卧房书房都不如何能进得了。
季氏丢了大脸，回屋呜哭泣咽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倾诉本身当年如何如何整夜不休地抱着哭闹的二娘子，如何如何熬红眼睛为她缝衣裳纳鞋底，如何如何因着大哥不顶用遭嫌被弃。
看这风景还不知何时就被撵出去了，莫非要落个老无所靠的了局么？固然这些年摸的一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偷偷拿出去变卖被压着价不说，得的钱还全贴了她那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不肖子，本身竟没留手些个，恨一回，怨一回，不由自主生出不该有的动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