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渗入了洛京流连不去的隆冬,穿过两扇打着金铺金钉的黑漆大门,越太重重垣墙,掠过粉壁丹楹,在九曲十八拐的廊庑上逡巡了一会儿,钻进青琐窗,绕过窗前的琉璃屏,撩得墙角的铜鹤灯一暗,末端把一幅绛绫帐掀起了一角。
屋子里的气味也不对,她的端方是春夏不薰香,只拣气味平淡高雅的香花两三枝供在案前榻边,秋冬则只用沈木或便宜的苏合,断不会燃这又俗又恶的甲香。
对啊,她已经死了,自入秋以来病势一天沉似一天,在病榻上缠绵了一冬,终究没有熬到春暖花开的时节。
钟荟想睁眼,但是眼皮却像有千斤重,她尝试了几次徒劳无功,只得作罢。
元丰十五年的春季,仿佛来得比往年晚。
帐子里的人在睡梦中打了个颤抖,两道远黛般的眉蹙了蹙,往织锦被里钻了钻。
这一钻就觉出不对劲来,院里专管薰衣薰被的婢仆就有四个,她钟家十一娘长这么大何曾睡过潮冷的被子?
那现在她是死而复活还是转世投胎了?
“我才刚死,他们就坏了端方,可见是我常日过分宽纵……”钟荟迷含混糊地检验,模糊感觉那里不对,昏沉沉地把这句话翻来覆去想了几遍,终究一个激灵睡意全消,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缕如有似无的东南风裹着伊洛两水的潮气,一起吹到城西康安里姜府,那一丝暖意已经消逝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