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琇接过茶碗,猎奇地看了看那绿中带黄的浑浊茶汤,见卫珏甘之如饴,便也学着他的模样喝了一口,顿时被那咸不咸苦不苦的汤水呛住,放下杯子咳了好一阵,一张欺霜赛雪的脸庞涨得通红,连眼角都染了红晕:“你们洛京人平日就喝这个?如何入口的?好好的酪浆为何不喝?”
与他一起回想当日各种,本身便能假装那些满盈着苦涩药味的工夫是不存在的罢。
“甚么你们洛京人?在豫州待了几年就不把本身当洛京人了?”卫六郎被他的宽裕模样逗乐了,拿牙柄麈尾敲敲他的脑袋,笑够了方才着人取了蜜水与他漱口,又命人将新制的蜜渍果干果脯取出来。
卫珏和十一郎卫琇下了马,带着主子一前一后走进此中一个帷帐。帐内铺设着席簟和地衣,几案、香炉、茶具、棋枰、笔墨、琴书等物一应具全。
“可贵返来一趟,这回多待些光阴罢?”小陶炉上的水沸了,咕嘟嘟翻着鱼眼般的泡,卫琛从罐子里拈了一撮盐投入水中。
只是幼经常听大人们打趣,说他六兄与钟阿毛是“一对璧人”、“天作之合”,听得次数多了,便入了心,此次一回京便得知钟十一娘离世,不久又听闻六兄与钟家二房十三娘议亲的动静,此时见他六兄落落寡欢,也感同身受地生出些懵懂的欣然来,心机一重,琴声便呆滞起来,不复刚才的清越萧洒,卫琇也不在乎,将琴放回案上。
真是韶华易逝,光阴如梭,一转眼那孩子都那么大了啊,钟荟感慨道——实在宿世她也就比卫十一郎大了三岁,但是两辈子一加莫名多出来姜明月那八年,仿佛就有些老了。
“你这嗜甜的弊端如何还是没改,也不怕倒了牙。”卫珏无法地摇点头,“慢些食,又没人与你抢。”
卫珏本身也是一怔,继而苦笑,他这是如何了?清楚不能提也不敢提,却又忍不住招着十一郎与他一同追思,许是因为堂弟少小离京,错开了洛京这些年的很多场风雪,他影象中的钟十一娘便还是那新鲜灵动的模样。
钟荟听那风鉴世家男人的女郎一提,便想起那是卫家三房的十一郎卫琇,因他自小生得美,他们一群小娘子经常拿他扮花神娘娘,提及来挺丢人,钟荟小时候还抢过他的米糊糊,厥后不如何小了也还经常蹭他的蜜饯吃。
卫十一郎未让僮仆帮手,本身解下大氅,一勾嘴角道:“实在长见地了。”
卫珏怔了怔,随即笑着摇了点头道:“十一郎非我辈俗世中人,倒是阿兄着相了。”
卫家的小辈见了祖父都发怵,恨不能一声咳嗽都奉为圭臬,唯有卫琇打小不怕他,话还说不囫囵的时候就嘻嘻笑着爬上他膝头去揪他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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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锅中的水沸了第二遍,如涌泉连珠,卫珏手持竹筴悄悄搅动,一边往中心投入碾成米粒大小的茶叶,闻言手一滞,竹筴从指尖滑脱,落入水中,打了半个旋沉入水底,他的心也跟着一沉:“你听谁混说,没影的事。”
“莫说那些不高兴的事了,来尝尝阿兄煮的茶汤。”卫珏脸上已看不出多余的情感,神采如常地将茶碗在热水中烫了烫,然后耐烦详确地用干净吴绵擦干,盛了一碗茶汤递给他,行动行云流水,显是常日做惯了的。
“阿兄与我说这些做甚么,我又不懂。”卫琇垂眸看了看手里的茶碗,微微有些惊奇,如果异地而处,他也能将心悦的女子悄悄搁置,转头便若无其事地谈起朝堂风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