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太太刘氏看着大郎三十多的人被老母抽得满地打滚,实在不像样,上来拉住姜老太太,好言相劝道:“老阿姊,已经经验过就算啦,他有儿有女的人,好歹与他留些颜面。”又对姜景仁道:“大郎,快与你阿娘认个错!”
老太太的拐杖长三尺五寸,紫檀杖身乌油发亮,其上镶金错玉,豹形杖头以黄金铸就,乃是不世出的神兵,抽一下保你三天下不来床。
固然如此,二娘子的院子里还是多出了几个缺额,府上心机活动的下人早已盯紧了这些个肥缺,便有很多人走阿枣和阿杏的门路,一时候两人倒很有点炙手可热的意义。
钟荟手里的笔一顿,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郎君是谁:“父亲返来了?”
阿杏看着呆迟笨笨的,却很有几分山林野兽趋吉避凶的本能,在二娘子不怀美意的贼亮目光中摇了点头。
姜老太太又把那早八百年偶尔过路的卖茄子小媳妇儿骂了一通,许是骂累了,许是怕把姜大郎他阿耶骂活过来,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话:“归正你去找那甚么东南西北先生,明日就把我大孙子送去学好去!”
也是上天必定他时来运转,坐下还没有半个时候,便看到一个宽袍广袖的公子飞也似地从劈面冷巷子里蹿出来,不是他家大郎又是哪个?
“心盲眼瞎的牲口!”老太太气咻咻隧道:“老娘如何生出你这么个没心窍的胡涂东西!真真像足了那老死鬼!”
可服寒食散之人皮肉比凡人更柔滑,衣裳新一分硬一些尚且要磨破,如何吃得消那龙精虎猛的老太太一杖,背上如被火燎,痛得在地上滚了几圈,涕泪横流地呻.吟起来。
一看拐杖又悬在头顶了,独目标金豹子冷飕飕地盯着他,赶紧道:“明日明日就明日......”
实在上面写的是“冬月取小猪蹄数个约三斤晾干”。
钟荟将腌鹿脯方一把夺过藏起来,倒提笔杆敲着她的脑门道:“那就是‘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姜景仁滚远了些,从地上爬起来耷拉脑袋没个正形地跪着,边抹泪边道:“儿子知错了,母亲饶儿子一命罢,把儿子打死了没人给您尽孝啦!”
阿杏嘴唇翕动,掰着指头数了半晌:“不对啊小娘子,这纸上清楚是十三个字,如何您口里说出来的倒有十六个。”
临走那日两个粗使婆子将她的铺盖承担抖了又抖,查了又查,然后一起押到角门外。季氏头发一夜之间斑白了很多,像只斗败的鸡,一起上叫人指指戳戳,竟也没像平常一样跳脚骂归去。
“哟呵!还敢跟你老娘犟嘴!敢情打不死你!”老太太说话间又要去抄拐棍。
“不求长进,”钟荟一哂,挑眉道,“机不成失时不再来,你家娘子但是破天荒第一回收徒,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
再一个就不那么起眼了,是院子里做琐事的薛婆子,因老太太院里少个种地的婆子,便将她要了去。可二娘子是个锱铢必较的,后脚就从老太太手上讨了个得力的管事嬷嬷归去。
阿杏挨了几下子,千年不遇地精了然一回,捂着额头委委曲屈地嘟哝道:“小娘子莫欺负奴婢不识字……”
姜大郎被抽怕了,连声告饶,又有刘氏拉着,老太太忿忿地将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掷,金豹杖头的眸子子是两颗蓝宝石,镶得不甚安稳,一磕掉出了一粒——这豹子也是不利催的,每隔一段光阴就得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