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年前姜家奉旨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纵使有备而来,常常对上镜中陌生的脸,钟荟的心头还是不免涌起万般滋味,有对原主的惭愧,也有惶然,更多的是担忧宿世亲人,不知耶娘和阿兄该有多悲伤,祖父年龄已高,自小又心疼她……钟荟想到此节心中一阵钝痛,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把两个丫头唬了一跳。

不过提及姜家的府邸,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是九六城中大名鼎鼎的一座鬼宅。

康安里距皇城只隔一个元化里,住在此地的多是世卿世禄的达官朱紫,姜家是吊在当朝宠妃姜婕妤裙带上平步青云的,本不入流。

这屋子雕梁画栋,仆妇们被服绫罗,毫不会是小门小户,但也不像世家。

仆妇们不会牵名带姓地称呼仆人,家家都有娘子郎君老夫人,钟荟至今没弄清本身姓甚名谁,身在何方。

现在主持府里中馈的是后妻曾夫人,传闻这位出自世家的继夫人非常有德,对先夫人的后代视为己出,乃至比对一双亲生后代还着紧。

钟荟被个半大孩子一哄,本身也不大美意义,比之香消玉殒的原主,她这鸠占鹊巢的孤魂岂不是幸甚?既然有幸还魂,又身在这九六城里,说不得有机遇与宿世的亲人相逢,一时候又生出无边的但愿来,不觉莞尔一笑,她生得端倪如画,这一笑便如雨霁云开,竟有些光艳摄人的意义,把两个婢子都看呆了去。

“又不是我先说的,”胖婢子揉着脑袋嘟囔,“传遍阂府哩!我们小娘子生得好,我如果水鬼我也勾她去哩!”

姜府原是前朝中书监袁大人的祖宅,前朝永兴之乱,袁家数百口性命丧贼寇之手,不久就开端闹起鬼来,几经易手终是荒了下来。

恰在这时,蒲桃端了汤药走出去,钟荟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喝了,拿蜜水漱了口,又饮了小半碗温热的酪浆,将将躺归去,便听下人通禀夫人和三娘子来了。

钟荟又侧耳听了会儿,他们的话题已经歪到兴元里坊门外的胡饼摊去了,因而悠悠地“醒转过来”道:“甚么时候了?”

“睡得酣着呐,放心吧!”胖婢子对劲地把帐幔一抛,帐角上累累坠赘的银香囊和珊瑚、琉璃丁零当啷一阵脆响,躺着的就算是头牛也该被吵醒了。

“昨日南乙院的阿盐跌池子里去了,他们都在传呐…”胖婢子神神叨叨隧道,“说是后园池子里有落水鬼,专门拽人脚脖子拖下去当替死鬼哩,你说我们小娘子那次……别是被落水鬼看上了吧?”

阿杏重新手忙脚乱地绞了帕子替她抹眼睛:“小娘子不哭不哭,抱病老是要丑一点的吖,老话不是说嘛,福在丑人边……如何越哭越凶了,哎……阿谁不是……能都雅返来能都雅返来!我们小娘子顶顶都雅,啊~”

瘦婢子被她的正理气笑了,一顿脚道:“嘘!别把小娘子吵醒了!”

许是屠户出身的姜家人煞气重,连鬼都不敢来挑衅,人和鬼处了一年多相安无事,也就是姜家行二的小娘子,腊月里不慎落入后园池子里染了风寒,牵牵延延地病到开春还不见病愈。

“阿姊,你说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呀?”说话的少女约莫十来岁,着一身绿绨夹棉短襦,石青绨下裾,梳着丫髻,身板以她的春秋来讲可谓壮硕,一张脸盘又圆又阔,五官却小小地挤作一堆,让人见了恨不得帮她匀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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