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猴子主帮素未会面的远房表兄立名立万以后便功成身退,回到钟荟身边道:“霸道渊和荀士衡都是出了名的废话篓子,任他们这么掰扯下去恐怕到太阳落山都没个完,禅师再不退场我们该赶不上夜宴了…哎...来了来了!”
常猴子主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对那一身绮罗看起来却非常落魄的青年作了个揖:“胡毋兄别来无恙。”
“荀士衡立论虽高,但是韵音令辞上毕竟是差了一些,听他答辩老是像在与人吵架,于风采略有所损。”胡毋基的评价非常切中肯綮,钟荟虽是第一回亲眼目睹清言会的盛况,也晓得他说得很在点子上。
“这你就不懂了,像卫氏那种人家,美人如云那叫料想当中,恰好是那荜门蓬户草庐茅茨间偶尔出一个美人,就像是瓦砾粪土中间开出一朵照殿红来,最是不测之喜,”常猴子主耐烦解释道,“这么说吧,那凤仪汤饼就真是人间至味?值当那么多天孙贵族巴巴地从洛都城里赶来吃那一口?他们府上的汤饼做得不精么?肉不敷多么?不过是图阿谁野食野趣罢了。”
胡毋基是太常胡毋林大人的嫡三子,年方二八,乃洛京出了名的谈痴,那里有清言闲谈玄会那里就有他。不过叫钟荟佩服的是,这位其貌不扬的公子约莫是世上独一一个能叫她宿世阿兄闻风丧胆的人物。
“啧啧,看他那对鼓突眼,全部荀家算是无出其右了,”常猴子主也有定见要颁发,“真担忧他再这么瞪下去眼眶接不住眸子子。”
但是去处之间,那窄袖玄衣的少年郎却比在场合有人都当得起超脱二字。
走在前头的卫六郎一身素纱禅衣,头戴漆纱笼小冠,手持紫玉柄麈尾,他身后是一名胡服少年郎,这回倒是没遮脸,钟荟一眼便认出了卫十一。
”本日我来得晚,错过了谈端,未知情势如何了?”常猴子主从速截断他话头。
钟荟一看果然如此,不由莞尔。
不过本日适逢其会,讲经堂中门庭若市,钟荟和常猴子主来得晚,不但堂中座无虚席,天井里也已是人头攒动。
胡毋基听了半晌便绝望地摇了点头:“盛名之下实在难符,这霸道渊妄称名流,不想也是个拾人牙慧的,客岁白马寺钟子毓就是执此论将何同叔可贵毫无抵挡之力。”
“啊,仿佛是未曾,”常猴子主脸不红心不跳,“我回故乡未逗留多少光阴,便又去了江左游历,厥后又展转来了洛京,想来是不巧错过了。”
常猴子主这条鱼服的母白龙看来很有些门路,带路的小沙弥带着他们直接从东边的一条丛竹掩映的石板巷子绕过天井,便看到一扇局促的侧门。
“高论不敢当,”常猴子主面不改色,将袍袖一振,麈尾一挥,以一种讨打的口气道,“你这话中的好笑之处,便是我这年仅八岁的僮仆也晓得,阿尨,你来与荀公子说道说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