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太一个出身贩子的老妇人本来也不懂这些庙堂之事,因女儿成了宫妃才体贴起来,不过是偶尔逮着大儿子问上几句,与姜万儿无关的都当耳旁风过了。
碧海东岸羲和岭上望仙阁中,几个十多岁的少年郎正倚着朱栏了望池畔的衣香鬓影。
“那是谁家的小娘子,竟黑得像块碳,可真奇怪!”说话的少年郎约莫十三四岁,生得朱唇皓齿,着一身丁香色的绢纱袍,头戴进贤冠,手执玉柄麈尾腾空点点远处。
芳林园在宫城北面,因田野作苑,填流泉为沼。时近巳中,骄阳当空,一丝风也无,碧海程度如镜波澜不兴,水面上暑气翻涌,远处的景色都在热气中扭曲了形状,耸峙水中的灵芝钓台前的石刻玄龟仿佛都要热化了。
可这皇宫太大了,将人的心也撑大了,再也塞不进她那井口那么大的六合里了,她不明白的东西越来越多,会聚成一片浑沌,暗中而无边,亦步亦趋地吞噬着她所剩无几的日子,她第一次真逼真切地感到本身老了,莫说提着几十斤的砍刀去追贼,一根骂过无数人和畜牲的舌头也僵在嘴里没力量动了。
社稷不决,待杨皇后诞下的三皇子豫章王司徒铮逐步长大,闪现出过人的聪明时,民气便浮动起来,现在三皇子博识弘雅的令名传遍朝野,尚书左仆射萧简更是向天子进言,称大皇子“恐难瞭陛下家事”。
卫十一郎假装没闻声,用心致志地往酪浆里加玫瑰蜜,他入宫伴大皇子读书已经有些光阴,开初也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动机,既然推委不开,便将这差事当好,也算给家里添一分助力。
姜老太太的目光在女儿脸上打了会儿转,这是她的万儿无疑,可又有那里不太像她收藏在内心阿谁娇俏爱笑的小女郎,她揉了揉眼睛,沉默地举首望了望那雕镂莲荷的涂金斗八藻井,又望了望绘七彩云纹的墙壁上镶着的黄金釭,不知第几次在内心感慨,这皇宫可真大啊。
她越说越来气,一张粉面涨得通红,用手捂着小腹道:“你防贼似地防着亲闺女,防得住你那好媳妇儿吗?打量我不晓得她的心机?阿娘,我把话跟你撂这儿,能给二皇子做小还算好的,落到三皇子手里可不是好耍的!”
大皇子性子浑厚仁和,实在是个很不错的人,也是个值得订交的朋友,可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储君,他阿翁和阿耶站在大皇子身后天然有其考量,他这做小辈的不该置喙,可卫十一郎一想到将来社稷江山要交到如许的君主手上,心头还是五味杂陈。
卫十一悄悄叹了口气,无法地放下盛酪的小银盏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窥测人家小娘子算如何回事呢,他碍于皇子的面子只得对付一二,内心默念着非礼勿视,往大皇子手指的方向虚虚望了一眼,算是交差。
“那不还是小妾!”姜老太太一听“侧妃”两字就明白了,皱着眉头拉长了脸,“要我说上面这些个丫头,还是找些知根知底的人家,门头用不着太高,最紧如果郎君本分,婆母刻薄,我看着阿年倒是个好孩子,你马表兄和表嫂都是有经纬的,现现在家里牛羊成群,良田也有上百亩,大娘子是你那阿嫂自小养大的,将来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他们姊妹俩也不能差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