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发头蓬乱如刺猬，一身囚服满沾鲜血，拖着沉重的枷锁向前行时，行动极是盘跚。
可浅媚叹道：“许是我在梦游，连我本身都不晓得的事，却被个没见过的小寺人说的头头是道。见过我梦游的，这小寺人还算是第一个，何必叫小福？改名大福得了！”
一旁立时有光着膀子的孔武壮汉赶上前来，啪啪地连煽几个耳光，紧紧揪住他头发，一棍击在他的腿弯，将他迫得跪下身去。
可浅媚心内推详，必是北赫这些忠心部下见她久被太后羁系，非常不放心，是以写信回北赫求救，但愿李太后出面干预。
本来那边竟也有一道秘门，色彩与青砖相类，又决计掩于灯影之下，在半昏半沉的光芒时，便极难留意到了。
这时，刑跃文已在说道：“前日这个突尔察俄然穿戴汉人衣服悄悄分开驿馆，快马奔往北方。路过沈氏苑囿四周时，恰被见过他一面的沈公子看到，――也幸亏沈公子机灵，立时觉出其用心叵测，判定令人反对下来。这一搜身可不得了，我们大周藏于皇宫内院的兵防漫衍图，竟然给他藏于靴筒当中！若此图落入野心勃勃的北赫人手中，到时知己知彼，长驱直入，我们大周社稷，岂不是危在朝夕？”
又有一小寺人低了头答道：“奴婢小福，是乾元殿洒扫寺人。因淑妃娘娘常伴着皇上整天住在乾元殿，奴婢这些做粗活的，自是不敢随便惊扰，只敢插空儿去清算一下。约莫在十多天前，看着皇上和淑妃娘娘都在内殿歇息，连靳公公都在庑房里倒在竹榻睡着了，奴婢便去东头暖阁里打扫，谁知却见淑妃娘娘在那边橱柜里快手快脚不知正在翻着甚么，奴婢不敢惊扰，忙退了出来。厥后一想，那些柜子里放的都是上呈御览的奥妙之物，平时都锁着，钥匙只靳公公那边有，如何淑妃也能翻开？”
敢不敢对皇妃用刑，只看杜贤妃便已晓得。
那除了疼痛已了无别的知觉的十指却还在不受节制地狠恶颤抖着，悠长地保持着向外伸开的姿式。
刑跃文怒道：“谁不晓得皇上宅心仁厚，只想有为而治，正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从淑妃随嫁侍卫身上搜出密藏的兵防图，岂不就是明证？莫非可淑妃也筹算和你这位侍从一样指鹿为马，劈面扯谎？”
她问刑跃文：“刑大人指突尔察劈面扯谎，莫非抓人时刑大人在场，亲身搜到了密信，亲身翻开了密信，亲眼看到了密信里装的是兵防图？或者，仅是任凭与我有过结的沈家一面之辞便断言是我部下劈面扯谎，而不是沈家劈面扯谎？”
恰是当日送嫁的北赫军人之一，名唤突尔察。
刑跃文见她竟然辩得有理有据，有攻有守，全然不似传言中的卤莽天真，倒也略略惊奇。
一个小厮道：“小人是驿馆小厮，平时见那些人喝酒吃肉，唱刺耳的歌，说听不懂的话，不像好人，也便多留了点心眼。那日见有人过来求见他们，穿戴浅显，气度却不小，不像平常百姓，便悄悄跟上去，亲眼看到那人将一叠字纸塞到察尔青的手里，低低说了两句甚么话，又仓促走归去了。那两天院子里很温馨，一入夜就关了门，一群人不知在商讨甚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到刑大人拿着字纸过来扣问时小人才想起，那恰是那天那人给察尔青的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