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朴子者,姓葛,名洪,字稚川。丹阳句容人也。其先葛天氏,盖古之有天下者也。後降为各国,因觉得姓焉。洪曩祖为荆州刺史,王莽之篡,君耻事民贼,弃官而归,与东郡太守翟义共起兵。将以诛莽,为莽所败,遇赦免祸,遂称疾自绝於世。莽以君宗强,虑终有变,乃徙君於琅邪。君之子浦庐,起兵以佐光武,有大功。光武践祚,以庐为车骑。又迁骠骑大将军,封下邳僮县侯,食邑五千户。
洪尤疾无义之人,不勤农桑之本业,而慕非义之奸利。持乡论者,则卖推举以取谢;有威势者,则解符疏以索财。或有罪人之赂,或枉有理之家。或为逋逃之薮,而飨逃亡之人;或挟使民丁,以妨公差;或强收钱物,以求贵价;或占锢商店,夺百姓之利;或割人地步,劫孤弱之业。惚恫官府之间,以窥掊克之益,内以夸妻妾,外以钓名位。其如此者,不与交焉。
由是俗人憎洪疾己,天然疏绝,故巷无车马之迹,堂无异志之宾,庭可设雀罗,而几筵积尘焉。
洪之为人也,(有脱文)而騃野,性钝口讷,形貌丑恶,而终不辩自矜饰也。冠履垢弊,衣或褴褛,而或不耻焉。俗之服用,俾而屡改,或忽广领而大带,或促身而修袖,或长裾曳地,或短不蔽脚。洪期於守常,不随世变。言则率实,根绝嘲戏,不得其人,整天沉默。故邦人咸称之为抱朴之士。是以洪著书,因以自号焉。
洪禀性尪羸,兼之多疾,贫无车马,不堪徒行,行亦性所不好。又患弊俗,舍本逐末,交游过差,故遂抚笔闲居,守静荜门而无趋从之所,至於权豪之徒,虽在密迹,而莫或了解焉。衣不辟寒,室不免漏,食不充虚,名不出户,不能忧也。贫无僮仆,篱落顿决,波折丛於庭宇,蓬莠塞乎阶雨
晚学风角望气三元遁甲,六壬太一之法,粗知其旨,又不研精。亦计此辈率是为人用之事,同出身情,无急以此自劳役,不如省子书之无益,遂又废焉。案《别录》《艺文志》,众有万三千二百九十九卷,而魏代以来,群文滋长,倍於往者,乃自知所未见之多也。江表册本,通同不具,昔欲诣京师索奇特,而正值大乱,半道而还。每自叹恨。今齿近不惑,素愿衰颓,但念损之又损,为乎有为,偶耕薮泽,苟存性命耳。博涉之业,於是日沮矣。
建国初,侯之弟文,随侯征讨,屡有大捷。侯比上书为文讼功,而官以文私从兄行,无军名,遂不为论。侯曰:“弟与我同冒矢石,疮痍周身,伤失右眼,不得尺寸之报。吾乃重金累紫,何心以安”乃自表拔取转封於弟。书上请报,汉朝欲成君高义,故特听焉。文辞,不获已。受爵即第,为骠骑营立宅舍於博望里。於今基兆石础存焉。又豆割租秩以供奉吏士,给如二君焉。骠骑殷勤止之而不从。骠骑曰:“此更烦役国人,何故为让”乃托他行,遂南渡江而家於句容。后辈躬耕,以文籍自娱。文累使奉迎骠骑,骠骑终不还。又令人保护博望宅舍,以冀骠骑之反,至於累世无居之者。
年十六,始读《教经》、《论语》、《诗》、《易》。窘蹙无以远寻师友,孤陋寡闻,明浅思短,大义多所不能通,但贪广览,於众书乃无不暗诵精持。曾所披涉,自端庄、诸史、百家之言,下至短杂文章,近万卷。既性暗善忘,又少文,意志不专,所识者甚薄,亦不免惑,而著作时犹得有所援引,竟不成纯儒,不中为传授之师。其河洛图纬,一视便止,不得留意也。不喜星书及算术九宫三棋太一飞符之属,了不从焉。由其苦人而少气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