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歧聪明,按他爹的说法,可着通州城,也找不出一个比我儿子聪明的来。这话是不是大话,无从考据,但是两件事是真的。
一是他十岁的时候跟凤栖梧一起到东关外大王庙那跟运河帮的弟兄听戏,听一遍返来,就能打锣鼓经,十五的时候就能唱得满宫满调,连他这门婚事都是这么换返来的;二就是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学会冒充败家子,拿不值钱的蛐蛐罐,蝈蝈葫芦糊上黄泥冒充古玩,从洋鬼子手里骗果子钱。
在通州火车站门口,一辆极新的东洋人力车停在道边,车夫跑到车间四周的小摊上去吃大饼炸油条。穿戴缎面大毛出锋白狐皮衣,卧龙袋马褂的凤鸣歧则看着车站,顿挫顿挫满含豪情地唱着“李陵碑”里那段:“叹杨家秉忠心大宋扶保”。
几个夫役这才重视到,这被捆男人的脖子,与本身的一样,尽是污泥,身上瘦得皮包骨头,也尽是泥垢,一看就知多数是靠力量用饭的苦哥们。也就难怪一听运河帮,就吓的不敢抵挡。
“别捧,我要会阿谁,就先算火车甚么时候打消了。他这本身挂着相呢,过来!”凤鸣歧一拉绳索,那男人赶紧乖乖蹲下身,凤大少的手指着此人的脖子道:“你们过来看看,这脖子黑的赛车轴,再看这衬衣的衣领乌黑,你们感觉这能是他的么?”
让这些不识字的爷们真能感受出划一的处所不是没有,一是澡堂子,二就是这厕所。任你是甚么样的达官权贵,一下池子,水面上两肩膀扛个脑袋,泡舒畅了唱一句:“龙凤阁内把衣换”大师全都一样。
固然怀里揣着“推把带问”的金壳怀表,但是凤大少向来不是一个偶然候看法的主,唱完了李陵碑,又在城门口杨四那吃了烧饼云吞,等进了城不忙着奔警局,而是深思着去哪先泡个澡再说。这日子口天还凉着,一大凌晨起来就喝着风来一段碰碑,不洗个澡如何得了。
西装男人愣了愣,凤鸣歧不容他说话,跟着说道:“今个是运河帮祭仓神的日子,我一会得去那拜我曹二叔,你如果误了我的事,那这事就不归差人署管,归运河帮管,要不你跟他们那说说?”
要说最聪明的,就是他到日本留学那几年。当时候到日本留学的大多都成了反动党。返国今后不是去发传单,就是去行刺。凤鸣歧本来是盼儿子返来,但是一看儿子那乌油亮的大辫子变成了一头短发标准的留门生头型,就有点心惊胆战。剪了辫子不要紧,但是这宝贝如果也和别人一样去干那掉脑袋活动,本身可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打从那天开端,他每天都得冲着火车站运气,不是唱李陵碑,就是反串一段贺后骂殿,再不就是来一段别母乱箭。总之如果不让他这点尘烦唱出来,这一天就过不消停。
“你要能给报社二十块钱,你也是神探。再加五十,你能是北方神探。凤家有钱,情愿这么花,你管阿谁干吗。人家好造化啊,上茅房就能破个案子,这运气……不平都不可!”
是以穿戴雪纺褂子的凤大少猫着腰出去的时候,倒也没人特别在乎,只那位西装男人略略朝他点点头,就各自忙着本身的正办。比及完了事,刚站起家筹办着走,凤鸣歧却已经跟着起家,一拍这西装男人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