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尘听得呆了,心想竟有如此甘旨,此次出使碧海国,不晓得有没有机遇尝一尝。
厅堂四方宽广,正中是一张葡萄纹嵌理八足束腰圆桌。桌上已备好了冷碟数盘,绿的是莼菜卷莲子,黄的是嫩姜拌马蹄,紫的是指茄绞甘蓝,另有几盘清爽小菜,也都是夏末初秋的时令,用一水儿的月白瓷盘托了,固然瞧着素净,从菜色到皿样无不上品。
太师府蓼荫厅中,明烛高照,白夜如昼。
慕云佑道:“我们也老了,有些事是得交给孩子们尝尝手,尘儿资质聪慧,贫乏的只是历练,又和太子殿下春秋相仿,路上恰好做个伴。”
菜肴甘旨适口,公主劝得殷勤,苏晓尘吃得欢乐,慕云佑瞧着也非常欢畅。
听到出使之事已定,公主较着脸上有了忧色,问道:“既是叶尚书肯行此便利,你又让我先备下酒菜来谢他,怎现在反倒不见别人?”
慕云佑盯着银泉公主笑答:“那是碧海国特产的一种鲜鱼,唤作鲡鱼,形似鳗鱼,鳃下生有两翅,碧海国人素爱切成薄片生食,称为鲡脍。我本来不爱吃这些生腥的东西,公主亲手为我将鱼碾为细糜,尽去鱼刺,再隔水蒸熟。”
苏晓尘会心,又忙着跪下去叩首。
慕云佑摆了摆手,道:“已是十六了,岂能再束手束脚,反而坏了气度。男儿当以责为律,以任为束,方可生长。尘儿,我明日便让左太师奏请圣上封你为太子伴读,赐墨叶衫青玉冠,随使团同业,你当好生伴随太子殿下。”
“不如,再加一人。”
叶知秋一听,顿时起家下拜,口说:“小子怎受得太师如此厚爱。”苏晓尘不明就里,总之也从速顺势跪了。
边说着,脸上透暴露无穷和顺的神采,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后生普通,“……再伴以五味,或撒椒粒,或淋青橘,或掺桂粉,或添茶盐,或拌姜醋,入口绵软至柔,称仙云五味碟。可惜你本日是尝不到了。”
正吃到一半,有下人来报,“左太师返来了。”
苍梧国科举殿试前三甲者,皆按例御赐衣冠以示殊荣,首甲赐银叶衫银麟冠,次甲赐墨叶衫青玉冠,三甲赐碧叶衫白玉冠。苏晓尘无职无试就得了衣冠,这在历代都算是少有的殊荣。
又抬高声音说:“若讲得好,我另有好东西给你。”
那人身形矮小,披着一袭乌黑的大氅,遮着颜面,只露鼻口,低头答道:“叶大人,万事已皆具有,待使团的车队过了瀚江,一入碧海国的滨州地界,便筹算脱手。只一件事有难处,听闻此次使团护甲士数甚多,若要正面强攻,怕是不免要留下陈迹。还望大人能推波助澜,助我等成事。”声音娇小尖细,好像女童普通。
“也罢,那你就先去忙。”慕云佑知其性子孤介,目睹是遁辞,也不戳穿他,顺势说道:“那就把尘儿留下,陪我说说话再归去。”
慕云佑抬手表示苏晓尘起来,笑着对叶知秋说道:“我晓得叶尚书洁身自好,朝堂上也是独来独往,向来不爱与大臣们拉群结党,却还情愿时不时地将尘儿送来与我作伴。这些年实在解了我很多的忧思,实是要多谢你的情意,让我这无子之人也能偶享嫡亲。”谢辞之间神采却渐黯然,不由又唏嘘自叹道:“你到底是有福之人,虽和我普通膝下无儿,可有尘儿陪着,要强过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