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阳将那奏表翻了大半,方才停下,唤道:“谢卿。”

现下恰是蒲月,气候已经有些热了,内殿的窗扇敞开,有微风伴着鸟鸣声,模糊传入耳中,谢允坐的久了,再听殿外鸟鸣声,下认识侧目往窗外看,再回过甚时,目光扫过东侧架上摆放的那柄剑时,眸光一颤,俄然顿住了。

“你真是翅膀长硬了,”谢偃冷冷道:“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敢做主瞒下来,若非我偶尔发明,你还筹算瞒到甚么时候?”

“我都没有呢。”江王先是酸了一句,然后才勉强道:“很俊。”

……

“叔祖他不止能骂人,去岁还纳了两个妾,”江王没好气道:“等本年春季,还能给你添个叔祖。”

“谢家亦是高门,又与临安长公主有亲,想来也会收到帖子。至于女郎会不会去……”

谢允委曲道:“阿爹底子没有给我解释的机遇。”

顾景阳手指摩挲着剑柄上那枚玉坠,思前想后,忍俊不由,感慨道:“从没想过,朕竟然也有如许畏首畏尾的时候。”

“我腹中生出来的,即便是女郎,也是谢家这辈头一名,柳氏不过婢妾,就算生十个儿子下来,又能如何?”

昔年郑后称帝,踩踏皇祚, 汉王心中仇恨可想而知,日夜谩骂不休,郑后非常挟恨, 口称匹夫, 势要杀之,但是汉王身份毕竟分歧平常, 辈分比先帝还高,牵一发而动满身,郑后不得不忍下,好吃好喝的供着。

“阿澜过来,还要有一会儿呢,”谢允估摸着时候,叮咛侍从行动快些,又同卢氏解释:“县主有孕,经常恶心反胃,只是不欲家人担忧,故而不提,我怕她受不了这气味。”

有郎官在侧,闻言恭声提示:“陛下,去岁天下五品以上官员迁贬诸事统计,便是交由谢给事中卖力的。”

“你还在装!”谢偃心中肝火更盛,回身取了甚么。

顾景阳见他盯着那枚玉坠入迷,也能猜度几分,淡淡一笑,道:“朕有些不明之处,要你细讲。”

谢允悄悄应了声“是”。

淑嘉县主对此不太感兴趣,掩口打个哈欠,道:“如何?”

谢允同他向来没有寒暄,毕竟宰辅之子交友内侍,无疑会惹人猜忌,见衡嘉如此,倒不失礼,向他点头,道:“内侍监。”

秋娘心领神会,又道:“三娘只比她小几个月……”

秋娘应一声“是”, 又道:“昨日太医来给县主诊脉, 县主又请他去给柳氏瞧瞧,厥后您同郎君一道去用膳,我便没来得及同您讲。”

可平心而论,谢允对他的看重,实在也不比本身少,而当年之事,苦的是隋氏,是谢澜,也是谢允。

淑嘉县主温良贤淑,待谢澜也不坏,只是因为中间横亘着隋氏一条性命,卢氏见了她,总感觉隔着一层,靠近不起来。

谢允先前也曾在天子身边做过郎官,厥后才调任门下省,天然识得这柄剑,只是当时候,剑柄上尚且没有现在佩的这枚玉坠。

……

那柄剑名唤太阿,乃是天子随身的天子剑。

这个隋家,天然是指谢允先前妻室出身的隋家。

“你这孩子也真是,”谢偃叮咛人取了伤药来,亲身为儿子涂抹:“既然委曲,如何不早说呢。”

顾景阳将那本棋谱扔下,人却望着殿中那树连枝灯入迷,窗外夜色寥寂,愈见昏昏,许是那灯盏光芒太亮,叫他目光也有些幽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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