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叮叮，座机听筒滚落桌沿，机器音撞碎在摆设柜的银胎珐琅器上：“林嘉同道家眷吗？省道S217线产生......“
暴雨将青石板洗成一面泛着寒光的铜镜，冷父的千层底布鞋踏碎水面倒影时，银楼檐角的镇水兽正收回断续哭泣。
“玥儿......“冷母的呼喊卡在喉间。
小轿车尾气淹没最后半句哭泣时，冷玥俄然冲着尘雾喊：“您永久是我的母亲！”副驾上佝偻的背影晃了晃。
“前面有小孩，抓紧转弯！“林嘉的吼声混着轮胎摩擦声刺破雨幕。
在家里洗着生果，等着林嘉返来的冷玥，俄然锁骨处的弥勒佛吊坠突然发烫，青瓷杯从指间坠落，她仿佛闻声十七瓣碎瓷在桐油地板上奏出《二泉映月》的变调。
“妈，等凤凰木开第二茬……”话音被老式座钟的整点报时截断。林母颤抖着解开盘扣，贴身内袋滑出半枚光绪通宝，铜绿裹着体温塞进冷玥掌心：“嘉儿周岁抓周抓着的。”
而后，林家银楼交给专业办理团队封存起来，玥玥再也未曾踏进。
车子从高速坠落山崖后脸孔全非，严峻损毁。
安然气囊在撞击刹时弹出，也没法保障车浑家员的安然。
玥玥在此酒醉一夜。最后一次梦见，在某个暴雨夜，已成为副市长的林嘉与政策研讨室主任的冷玥，带着孩子巡查防汛工程。孩童腕间银铃铛的脆响，与智能监测体系的警报声共鸣。
挡风玻璃裂纹沿着雨刷器伸展，林嘉最后的认识逗留在指尖温热的触感。
玥玥清算修复台抽屉时，拉开竟是林母藏着的银胎珐琅匣。匣中泛黄信笺记录着周家旧事：1943年宁夏沙暴，周素卿祖父用十车银器换回被马匪掳走的幼妹。信纸后背洇着新奇泪痕，晕开了“沙枣花酿”四字。
焚化炉启动的轰鸣惊飞檐角铜铃，烈焰淹没棺木的顷刻，九十九枚镇水银兽在熔炉中收回尖啸，她瞥见林嘉化作漫天银砂。
“宁夏的沙枣该着花了。”林母俄然攥紧儿媳的手，指甲在冷玥虎口处掐出新月痕。晨光穿透琉璃窗的牡丹纹，将她们影子投在镇水银兽狰狞的爪尖上。兽瞳嵌着的两粒银砂俄然滚落，恰是林嘉骨灰熔铸时溅出的星火。
院门外林嘉娘舅开着的小轿车轰鸣惊飞檐角铜铃，林母俄然栽向那套未修复完的青瓷茶具。冷玥伸手去挡。
冷玥仓猝托住她后腰，银链坠子扫过遗落在台面的老花镜。镜片裂缝里映着三日前昏迷时碰翻的松香罐，虎魄色碎块嵌进地砖裂缝，仿佛儿子婚礼那日撒落的金箔。
周素卿将儿子骨灰掺入家传银水时，老银楼统统器皿在凌晨三点共振。熔化的合金凝成兽爪紧攥文庙残瓦的镇水银兽。
珠滚过青石板路的脆响与现在金属扭曲的嘶鸣竟如此类似。
暴雨漫过银楼门槛时，冷玥跪在棺椁旁为林嘉换衣。修复好的白衬衫第三颗纽扣总系不上——那处曾被焊枪修补过的缺口，林母俄然翻开儿子左袖，小臂内侧“豪杰616“钢笔型号的墨迹在长明灯下泛青，恰是她搬场时摔裂的那支。
檀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惊醒了玄关摆设柜里的珐琅器，冷玥昂首时，正瞥见母亲旗袍襟口别的白玉扣崩落。
银楼天井的晨雾裹着残存的檀香，林母干枯的指尖抚过博古架积灰的錾刻东西。青瓷茶盏在她掌心轻颤，盏底沉淀着未滤净的银砂，如同阿谁暴雨夜熔炉里未及凝固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