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念月微微点头道:“奴几日前随姊妹们去万胜门,见陛下英姿英发,九娘子巾帼不让须眉,甚是心折。当日九娘子一身红裳艳绝天下,本日佳节,奴特献上《霓裳羽衣曲》一首。”
未几时,画舫下头传来小舢板靠近的声音,微微抖了抖。张子厚上了楼,怀里却抱着一个长长的楠木盒子。
梁老夫人感喟一声,感慨道:“还是年青时在宫里听过一曲,神乎其技,曾觉得人间再不能听到,想不到彻夜还能有这么个不测之喜,真是多亏了阿程故意了。”
崔念月眸中爆出一丝亮彩,孟氏九娘公然与众分歧。
六娘花容失容,一把拉住九娘:“当真?她会否用心叵测?要不要从速奉告张相公?”
九娘浅笑道:“多谢崔娘子,《霓裳》一曲因南唐李后主而绝,百年来能在崔娘子手中流芳于世,能听到乃是我等之幸。”
天阙沉沉夜未央,一声玉箫向空尽。毫无预报的,箫声自急转缓,戛但是止,只要画舫破开水面的轻微声音相合,明镜湖边的蛙鸣虫唱竟似也都歇了下来。
舱里梁老夫人的声声响了起来:“张相公倒是识货,本年九娘做的咸月饼放了咸蛋黄,少了油腻多了回味,快出去喝盏茶,方才那世外之音,可惜你来迟一步。”
张子厚见了九娘便先施礼,九娘笑着还了礼:“季甫夜至,必有要事。若早些知会一声就好了,我那桂花蜜和月饼傍晚时分才送到你府里去的。”
崔念月望向空中明月,斜斜肃立于船首,深深吸了口气。夜风轻送,她身上的乌黑披帛微动,真有几分嫦娥奔月出尘之态。杜氏朝着程氏竖了个大拇指,程氏心对劲足地笑了。
中秋自古月华好, 何况浮云扫碧天。不比平常三五夕, 须知潋滟非常圆。
九娘笑着点头道:“只是猎奇崔娘子师从何人,她那玉箫的技艺,颇似阮玉郎。”
九娘斟了两杯热酒,递给张子厚一杯:“有劳季甫,还请一向照顾下去。”
九娘无法摇着头将盒子悄悄启了一条缝,愣了愣,大风雅方地打了开来。
九娘一怔,转过甚来。张子厚笑道:“奉陛下谕旨,臣要照顾好娘子。”
孟建瞪大了眼连连张望,却被程氏狠狠踩了一脚。程氏笑着对老夫人说道:“娘是不晓得这位崔娘子有多难请。本年实在没筹办, 想着纯粹碰碰运气广发请柬, 不想崔娘子竟是头一名应邀的, 她家管事说为此推了三场邀约, 赔那三家就花了近千贯, 却如何也不肯让我们家出钱。只梁老夫人战时回京大仁大义,孟氏九娘保护都城功在百姓,她敬慕已久,不管如何都该接下帖子。”
张子厚接过酒杯,却洒出少量,他宽袖遮面一饮而尽。
“阿弥陀佛——”程氏双手合十向空中明月拜了拜:“陛下出征在外,还挂念着我家阿妧,真是情深意厚。阿妧你才送了两罐子桂花蜜会不会——”
六娘没想到九娘将往年藏着的桂花蜜还分给了张子厚,不由得高低打量起张子厚来。张子厚却也笑了起来:“多谢娘子故意,季甫恰是吃了月饼喝了桂花浮丸汤来的。我爱吃咸的口味,来岁有劳娘子赐多几只咸的。”
梁老夫人细细打量了一下船头的崔念月,点头赞道:“汴都城三百六十行从不缺义士,贩夫走狗不缺侠骨,此乃我大赵之福。崔娘子也是义薄云天,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