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洗叹了口气：“我也派不上甚么用，不累，刚从纪城（秦州州城名）里出来，在五城里看了一圈，很多民宅都毁损得短长，幸亏没甚么伤亡。经略还在州衙里忙着呢。对了，我和经略筹议过了，华清门、启汉门、东伏羲门明早都能补上两千义勇，西夏这几日重兵全盯着你这里，你这里应当能补三千人来，”
以他的目力，从广武门城楼远眺，秦岭的边沿只要一道起伏不定的弧线，极淡地镶嵌在半空处。广武门外沿着罗玉河驻扎着的三千禁军早已退回城内，壕沟内尸横遍野。彻夜再也没有了在夜空中缓缓飞升而上的火球，投石机都退回了西夏大营。城上的血，旧的已干，无人冲刷，又被新的覆盖，一层层，数不清了。身上的伤口虽已包扎，疼痛已垂垂麻痹。
“谨慎！有特工――！”陈元初飞身扑了畴昔，放声大喝。
陈元初望了望城门口，那边他为防备西夏铁鹞子万一破了城外的瓮城后会直入城门，堆积着很多沙包，还挖了陷坑，内里安插了很多钩索。此时价夜的兵士们甲胄黑沉沉，一丝反光都没有，城墙下东倒西歪着很多人，兵器也都放在脚下。
陈元初心中一痛，深深吸了口气，沿着女墙细细检察畴昔，另有两个破坏的半座云梯靠在垛墙上，他伸脱手中长-枪，悄悄抵住云梯顶端，哗啦啦，云梯撞在城墙上的声音惊醒了靠着女墙睡觉的兵士。陈元初歉意地挥了挥手，表示他们接着安息。
殿上半晌死寂后一片哗然。震惊者有之, 气愤者有之，不敢置信也有。赵棣转念间认识到了甚么，生出一丝幸灾乐祸，强压住内心的欢乐，面带忧色地看向赵栩。
陈元初嘴角微微弯了起来，胸中高傲傲然之气上涌。这是摆列五城，历经兵火傲立不倒的千年秦州古城！汉忠烈纪将军祠在，隍庙的三座牌坊在，那些柱檩飞檐斗拱，黄色琉璃瓦都在。西城的飞将巷乃飞将军李广家属世代居住之地，飞将石还在。最西边的伏羲城供着唐朝战神郭子仪。五城拱卫的州城里，儒林街上，“道贯古今”、“德配六合”两座牌坊耸峙在文庙边，他自小就是在文庙大影壁劈面的箭场里习武练箭。外翁外婆住的羽子坑，现在垂柳依依，这是娘的故乡，是他的故乡，是无数热血秦人的故乡！从未被内奸征服过的秦州！
田洗十几天前才到了秦州做监军，倒也规端方矩，对众将都客客气气，每日也和经略安抚使例行会面。他运气不好，还没来得及去麦积山玩耍，就碰到了西夏围城。他固然不懂技艺，这几日也时不时来城楼下问一问战况，不像上任做监军的内侍随军督战，被几支箭擦破皮就面如土色。
六十步一座的马面楼子里，值夜的军士见到是他，都笑着行了礼，将上方敌楼里储备的弓箭兵器搬运进楼子里备用。想到白日攻城的满是弓箭手、步军，西夏的重甲马队铁鹞子三千人，至今还踪迹全无，陈元初皱起了眉头。
太皇太后开口问道：“诸位卿家，西夏进犯，你们说该如何应对？”
陈元初走上敌楼，往外看出去，西夏虎帐除了大营门口的两盏气死风灯在微微摇摆，连缀不竭的营帐连表面都不显，墨墨黑乌压压一大片。十万恐怕不止，陈元初冷静预算着这三日里轮番攻城的军马，梁氏此次打击秦州，能围城，应在十五万人高低。守城易，攻城难，若要堵截熙河路、秦凤路、永兴军路三处的联络，乃至也在攻打这些处所，总计应不下于五十万军马。这个数字远远多于年后标兵所刺探到的二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