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汴京十大北里瓦舍,家家客满。州西瓦子请了最驰名的杂剧团“玉郎班”上演杂剧《目连救母》,全场一千多个坐位,早早就卖完了。平常杂剧团,四五人罢了,这家玉郎班却有十二三人下台出演,行头背景,精美罕见。平时不是宰执亲王宗室人家的红白丧事,还请不动他家上场。
这时身后一人温声道:“的确是霍四究,正说到刘备结婚,在唱《半夜四时歌》呢。”九娘一转头,见是玉面微红的陈太初,就笑了:“都说练武的人耳目格外活络,表哥你连他唱的甚么都听得见,真有这么短长!咿?你在这里也看得清台上那人的模样吗?”
世人上了三楼,却站在一条长廊之上,长廊一侧高挂湘妃竹帘,另一侧倒是一排房间。那高台,却不见了。
“虽未见先声夺人,只这光影一项,就远赛过其他杂剧班子了。”吕氏轻声赞叹。
又是一年中元节。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他是幸运返来了,可那再也回不来的兄弟们,除了他们的家小,谁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和音容笑容……
陈青摇点头:“不是二郎的原因,而是我们成全不了。当年太-祖天子有命,皇子们只和武将家约为婚姻。向来的皇后,都是将门出身,宗室皇子们也都只和武将家联婚。哪个皇子能娶七品以下文官的女儿?何况小九娘还是庶出。连侧妃也不可,最多只能给个滕妾的名分。那孟家又如何肯?也实在委曲了那孩子。再说,这两年里,六郎处境艰巨,万一官家——唉。”
陈青长叹了口气:“我看六郎同二郎一样,本身的心都看不清,还糊里胡涂的。我问过表弟了,他家孟氏嫡派一族,小娘子毫不为妾。就算那女孩儿和六郎都故意,也不成。”
两位女执事引着魏氏和世人进了那高挂了“陈府”木牌的房间。八扇素屏后,长长一张楠木桌,八张官帽椅一字朝着窗子排开。桌子上各种点心生果蜜饯一应俱全。
陈青侧身一把抓住老婆的手,将她一拽。魏氏吓得撑在浴桶边上,尖叫了半声就被丈夫堵住了嘴。
魏氏一腔柔情,悄悄拥住丈夫:“二郎倒像你。可六郎如何办呢?”一说到孩子们,魏氏又建议愁来:“我前次去孟家想把草帖子先下了,可实在没想到那小九娘才十一岁。看上去她对太初底子还没阿谁心,我才临时改口请她家几个姐妹一起来福田院帮手。老夫人恐怕气坏了,也对不住表弟妇,都怪我没弄清楚,做事不铛铛。”
魏氏吓了一跳,才想起来一向要问丈夫的事:“你如何晓得二郎内心喜好上谁了?”她俄然认识到甚么,腾地站起家:“啊——你刚才说甚么?六郎莫非也——?!那可如何办!!”
孟府家庙中早已摆了鸡冠花山,安好了高凹凸低的盂兰盆。孟老太爷抢先磕完头,把那冥纸做的五彩衣服、鞋靴、幞头、帽子、金犀假带,和冥钱一起挂搭到盂兰盆上,取火燃烧。孟氏三兄弟带着众小郎君跟着磕了头,也取了各色冥器放到盂兰盆上,扑灭了撑高起来。等他们这批盂兰盆都烧完了,那盆倒了下来,十有七八跌落朝北。
陈太初摇点头,又点点头:“没有中暑,是挺热的。”只感觉脸上更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