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了，六姐？”
六娘松开右手，掌心已密密麻麻排着一列玳瑁梳的梳齿陈迹，入肉甚深。齿痕发白，整整齐齐。
赵浅予将赵栩挤开，笑靥如花：“越国公主，我哥哥身为男人，那里晓得这女子的万福之礼，还是让淑慧代庖吧。你这手要再靠近一些，对，屈膝再低一些。”
“两位小娘子，用一些宵夜吧。”外间传来金盏的声音。
两人联袂去了阁房床边的案几前。九娘坐在绣墩上,拿起案上的金银平脱花鸟纹铜镜斜斜照着本身,铜镜内模糊能见身后六娘的安静面庞。
“公主，契丹耶律氏宗室中，封公主者十七人，适婚配者七人，以公主您的身份最为贵重，年纪也最长。和亲一事，不管如何都轮不到公主您。并且，公主所习的大赵礼节书画，都是我三叔所授。”赵栩转头轻声道：“公主万里迢迢，前来汴京，只为我三叔一人罢了。我可有说错？”
翌日天公作美，拱辰门内涵福宫中，宫女们来往穿越。
九娘一楞，昂首瞥见六娘期盼的眼神,笑着点了点头：“小时候最盼着六姐帮我梳丫髻了，你总摘了茉莉编花环给我戴着。我一整天都香喷喷的。”
“大赵宗室，亲王郡王国私有爵位者近千人，十五至三十岁，未娶者七十九人。若真要联婚，宗正寺可画图造册供朝廷所需。”赵栩举起酒盏，朝耶律奥野浅笑道：“可惜契丹想要联婚的，恐怕只要三人罢了。”
九娘深思了半晌，心中彭湃荡漾思路万千。
六娘的贴身女使金盏从速端过一盏琉璃灯来放好。玉簪翻开嫁妆，取出玳瑁梳等梳具，又从腰间荷包里取出钥匙，翻开一边的橱柜,捧了九娘和六娘的百宝箱出来，放到琉璃灯边上。两人相视一眼,退去外间，叮咛侍女们去小厨房取宵夜,再让净房备水。
耶律奥野见她和赵栩非常肖似，笑道：“多谢淑慧公主指导。”
“爹爹说历朝历代，独尊孔子。若我今后能走到娘娘说的阿谁位置上，才气帮他实现他的心愿。那他和四郎五郎的宦途，也算不得甚么。”六娘手中的玳瑁梳停了下来，坐到九娘身边的绣墩上，看着她双眼轻声道：“爹爹说他有弘愿，自本朝起，应奉先祖孟轲为亚圣，君臣万民，共尊孔孟。”
“多谢娘娘赐座！”赵浅予笑着行了礼，在向皇后身边落了座。
六娘眼中垂垂湿了，摇着头：“别傻了，阿妧，你好好儿地早些嫁给太初。我晓得，你和表叔母一样的脾气，是宁肯不要阿谁诰命的。你就当为了六姐好不好？如果我在慈宁殿当差，你年节里入宫存候，我们总还能见上五六回。”
“六姐”，九娘叹道：“阿妧妄自猜想，二伯为的恐怕不但是先祖立名，更加了人间万民。五百年来，历代独尊孔子，皆为礼治也。重礼法，方能恪守君臣之道，父子之道，伉俪之道。到了我朝太-祖，才开端真正德治天下，福田院、医药局、慈幼局乃至义庄，都是本朝始创。”
六娘将她一头如瀑秀发披到肩头，直垂腰间：“婆婆说,已经成了定局的事，让我娘别多想了。”她有些感慨：“我爹爹倒数落了我娘一通。”
耶律奥野离席而起：“谢娘娘，昨夜奥野和殿下在长春殿见过一面。殿下仪容之美，奥野平生未见。”
九娘点头道：“难，现在这汴都城，可不已经是文宣王所想的天下大同？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养，路无饥号声，夜无闭户门。但是先祖孟轲虽为儒家正统，却对峙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历代帝王都自认天命所归，谁能容忍这个呢？更何况，先祖曾书：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她苦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