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鹂嘻嘻一笑,小声道:“女人,今儿乔表女人带的那位吴嬷嬷到我们院子里来了。”
绮年摇点头:“这算甚么,早说过我与表妹是一样的,天然要靠近些。只是表妹面色不太好,若老是这般心结太重,怕也伤了身子,还是该多笑笑才是。”
颜氏眉头皱了皱,看看下头一圈儿孙女,把话咽了归去,只道:“怎的带着盼儿去庙里住?盼儿小女人家家的,庙里贫寒,熬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绮年看怡园里的亭台楼阁都以名家法帖为名,就晓得多数吴若钊极好书法,却想不到吴知雯的字竟然也写得极标致。提及来她也算在吴氏的催促下练了几年字,但是跟吴知雯比起来可就真是见不得人了。
乔连波恋慕地看着绮年:“我若能如表姐这般便好了。”
吴知霏靠着李氏,抬头道:“乔表姐绣花绣得真好,绣出来的牡丹像真的一样。”
确切,住在人家家里,莫非还能怨别人态度不好么?绮年也只好替她拉了拉衣衿道:“我与你是一样的,只是现在有外祖母和娘舅舅母疼着,这命苦的话也就说不上了,表妹聪明聪明,今后必定是有福的。”
“她来给女人伸谢。”如鹂摸出个荷包,“这个是她给我的,只说刘管事都对她说了,若不是女人在近京镇发了善心,只怕乔表女人和表少爷现在也回不了家。她今儿身子感觉好了些,特地过来感谢女人的。”又忙弥补道,“里头是一对金梅花耳钉,她说是表女人赏她的。”
绮年顿时头皮发炸。十张小楷,十张小楷!那小楷写起来费事到死,何况还是繁体字!没等她想归还口来推,张先生已经续道:“乔表小—姐倒是灵气尽有,腕力不敷,每日临十张魏碑。”
“嗯?她来做甚么,不是说病了么?”吴嬷嬷本是吴若莲的乳母,陪着吴若莲嫁到乔家后不久丈夫就病死,厥后乔家式微,她儿子亦被发卖,不久随仆人去跑船做买卖,却淹死在了江中,至此已然是再无亲人。厥后乔诸梁身故,她又一起护着乔氏姐弟入京,年纪已长,端赖一口气吊着,到了近京镇见了吴家人,这口气一散身子就顶不住了,是躺在马车里被拉进吴府的。不过想来原也只是劳累过火,狠狠歇息了一日大抵也就好些了。
颜氏夙来也心疼这个小女儿,闻言便点头:“你说得是,我只顾说话倒忽视了,快摆饭罢。”
知霏无话可说,干脆撒起娇来:“先生真坏!”她本生了一张小圆脸儿,这时候鼓起两腮,就像一只小花栗鼠,连张先生看着也不由浅笑,并不去惩罚她出言无状。吴知雯却沉了脸道:“二妹,如何这般无礼,还不向先生报歉!”
绮年笑道:“我也不过是心宽罢了。”眨眨眼睛,低声道,“表妹可晓得,我字写得非常丢脸的,想来下午见了先生,必定是要不满的。”
绮年一脚跨进门去,便见颜氏下首坐了个三十出头的贵妇,头上梳着牡丹髻,插一支赤金嵌红宝的展翅金凤,凤身上的羽毛一片片的满是累丝所成,在微微西斜的日光里金光闪动。凤嘴里一颗杏核大小的硬红宝石,下头垂一串黄豆大小的金丝串珠,最下头还垂一颗水滴形的硬红宝石。单这一只凤钗,其代价就在百金以上。还不说她耳朵上那两颗绿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耳坠子。衬着身上绣金线牡丹的正红袄子,真真是能晃花了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