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芙压下歉疚之感,渐渐地吐出一口气,忽听一个声音道:“祖母稍安。祖母也知,我少年时曾习医,也算略通医道,侄儿病的急,我先去瞧瞧,看太医来前,可否先帮他止些痛痒。”
裴老夫人还是那样坐着, 身影如同凝固住了, 忽的持起横放在一旁的那根拐杖,人跟着就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就在嘉芙觉得她要迈步出去了,她却又愣住,立了半晌,渐渐又坐了归去。和方才并无两样。只那只手紧紧地捏着拄杖龙头,手背现出了几道青筋, 清楚可见。
一向没出声的裴修祉走了上去,笑道:“大哥!返来都不说一声的,本来我该出城迎你的!怠慢了大哥,大哥勿怪我才好。”
辛夫人神采一变:“全哥!”
他的声音温凉而低醇。
裴修珞朝裴右安见礼,恭恭敬敬道:“见太长兄,还盼长兄拨冗,不吝见教。”
裴右安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撩开帘子走了出来。
她张了张小嘴,还在踌躇要不要提示他本身是谁,面前这男人仿佛终究认出了她,挑了挑两道都雅的眉,朝她略略点头,以此作为回应,随即转向跟了上来的玉珠:“祖母可在里头?”
他底子就没认出她是谁。
门帘里还是没有声音。裴右安以额触地,长跪不起。
辛夫人转向裴老夫人:“娘,那媳妇先带他去歇了……”
嘉芙脸庞发热,有点尴尬。
子时中夜了,乌蓝的夜空里, 斜挂了半轮淡淡镜月,初冬夜的寒霜深重, 楹窗外的那株老桂花, 枝梢叶头凝了层红色的薄薄霜气,一个身影披星踏月, 从浓厚的夜色里走来,穿过院子的门, 朝这方向大步行来,在身后的甬道上投下一道颀长暗影。
裴修祉瞥见嘉芙,目光一亮,走来站在她的近旁,欲言又止,嘉芙朝他点了点头,便转向和本身打号召的裴修珞,他暴露微微绝望之色,随即,视野也投向了那扇门,目光带了些飘忽,神采也和平常不大一样,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
“好,好,”她点头,嘴唇翕动着,“返来就好,返来就好……”她的眼睛看向裴老夫人,“年年到了本日,我都叫人打扫你的院子,就是盼着你回。本日总算回了,好,好……”
辛夫人背对着嘉芙,嘉芙看不到她的神采,只听她的声音绷的很紧,像是一根两端被拉住的皮筋。
俄然,偏屋里传出一阵孩童的哭嚎之声,声音锋利非常。
辛夫人神采大变,仓猝跑向偏屋。
她的眼圈红了。
裴修珞年底就满二十了,学业一贯不错,文质彬彬,笑着和嘉芙点头。
“哎呀,都是自家亲兄弟,那里来的那么多见外!”孟氏笑着,上前打量了眼裴右安,叹道:“嫂子你看看,右安为彻夜赶回,路上这是吃了多少的苦。娘这里既拜过了,快些带去换身衣裳,吃口热饭,其他话明日说也不迟。”
辛夫人厉声问。
身影渐近, 脚步越来越快, 几步跨下台阶, 踏入门槛,灯影一阵微微闲逛,那人从楹门后转了出去。
乳母仓促跑了过来,瞥见这么多人在,一愣。
裴荃忙叫他不必多礼,孟氏更是笑容满面:“右安可算回了!你一去多年,你二叔和我哪天不在念你!方才乍见你,几乎认不出了!比畴前好了不晓得多少,内心实在欣喜!你返来就好,再不要走了,一家人怎可少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