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道:“禀万岁,此玉佩乃是当初家夫所赠之婚约信物。”
她说着,悄悄留意着天子神采,见他神态虽还是冷酷,但看起来并无肝火,又叩首,再道:“除同罪之心,不敢欺瞒万岁,亦是出于担忧。北地苦寒,风沙暴烈,罪臣妇又听闻,那些处所,十一月便雪窖冰天,家夫自幼体弱,这些年,先是兵马倥偬,继又东奔西走,罪臣妇嫁他两年,他留在家中光阴,屈指可数,本就劳身焦思,现在又去往那地,无人知他冷暖,罪臣妇忧他衣衾不暖,旧病复发,倘若万一有个不好,便孤负了万岁的留命之恩。”
嘉芙道:“禀万岁,此亦是祖母临终叮咛。祖母曾言,倘若万一今后,家夫有难,便叫罪臣妇持此佩面圣,道万岁看在故情面分,必会解家夫之难。罪臣妇前些光阴急于求见万岁,万岁迟迟不见,想到祖母当日叮咛,这才大胆,呈上玉佩。罪臣妇不知家夫所犯何罪,不敢问,但料必是罪不成赦,不然以万岁之贤明,断不会如此激愤,故不敢为家夫告饶,只求万岁,容罪臣妇与他同业,顾问于他,免得万一有失。”
天子一动不动,神采似喜似悲,眼底隐有泪光,很久,从座上起家,捏着那面玉佩,撇下嘉芙,回身朝外,渐渐而去,脚步声垂垂远去。
她说的这话,虽是在提示天子,但却又何尝不是心中所想,双目泛红。
“她可有对你提及,右安生母临终之前,可有痛恨?”
她停了下来。
她低头,轻声道:“只是以罪臣妇所想,凡是女子,倘若临终之前,握着一物不放,必是心存顾虑,顾虑与那物的有关之人,岂会有恨意。何况还将它慎重留给孩儿。必是盼着此物能保佑孩儿,平生无灾无痛,喜乐无忧。”
天子倾身朝前,声音有些不稳。
“他这是咎由自取!朕给了他数次机遇,他弃之不顾!”
李元贵也出去了,殿里只剩嘉芙和天子二人。天子道了句平身,又道:“李元贵说你要见朕,何事?”语气淡淡。
以天子和裴文璟当年的靠近,嘉芙料他必然认得这面玉佩,只是和这玉佩到底有没干系,却不大肯定,现在见到天子的神采,凭了一种直觉,立即鉴定,天子不但认得这东西,并且极有能够,该当还和玉佩,有着莫大的干系。
嘉芙抬眼,见那面兰纹玉佩,被天子不知从那里取出,攥在了手里,他的两道视野投向本身,目光阴暗、晦涩。
车停于宫门以外,崔银水亲身拿了脚凳放在车旁。嘉芙下车, 被引入宫中, 七拐八折, 最后行到当日大婚次早被裴右安领来谢恩过的那座殿前, 入内,停于外殿。崔银水嘱她稍候, 仓促出来,半晌后便出来了,再引嘉芙入内, 行至内殿口, 轻声道:“禀万岁, 甄氏到了。”
她畴前便暗中从裴家的白叟那边探听过来,说裴文璟自幼爱好兰花,暮年她待字闺中,所居院中,植满兰花。她亦善画,裴老夫人那边,还留有一副她暮年所画的画,落款印章为芜兰秋君,愈发肯定,这面雕有兰纹的玉佩,必然是裴文璟的遗物。此次入京,她急着想见天子,天子却迟迟不见,心焦如焚,俄然想到了裴文璟的这件遗物,便拿了出来。
嘉芙谢恩,却还是跪着,道:“禀万岁,罪臣妇求见万岁,乃是哀告万岁开恩,容罪臣妇亦去往北地。家夫开罪于万岁,若已伏法,罪臣妇当为他收尸,现在有幸得万岁宽宥,留别性命,自古伉俪一体,罪臣妇亦甘同罪,随他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