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池修远,是他在喊她,抬起的手,尽是鲜血,像要抓住甚么,朝着常青的方向,颤抖地抬起,又落下,抬起,再落下。
“常青。”
“不要怨我,不要记恨我……”
“母后,”尔尔哭得一抽一抽的,面庞通红楚楚不幸,“儿臣不要当太子,也不要当天子,你带儿臣一同走好不好。”
飞衡性子固执,追根究底,恰好不懂风月。
其他影象,却如何想也想不起来了。
尔尔殿下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转头瞧了一眼:“父皇,御书房的折子,我会差人送去凤栖宫。”
飞衡持续苍茫。
“当时候你还很小,很瘦,一双手都被冻坏了,连名字都没有。”嗓音迟缓,他梦话似的呢喃,有力又缥缈,“当时我便想,这个孩子,等她长大一些,我便教她用剑,如果资质不好,起码,也能护住你那双手。”
飞衡难堪了一下,还是上前拖人。
飞衡沉思,然后,点头:“嗯。”他们拜鞠问,也喝过合衾酒了。
林劲又道:“部属这便再去找。”
常青坐在地上,终究放声大哭。
他便如许放手了,乃至没有抓住常青的手。
只是,她还是没有展开眼,燕惊鸿俯身,贴着她的唇:“常青……”
好久未开口,常青嗓音有些沙哑,些许有力。
才四岁的孩子,玩起朝政来,一溜一溜的,恰好到了常青跟前,倒像个普通孩子,经常撒娇奉迎装无辜。
池修远吃力地抬起手,颤而闲逛,沾满血的指尖,拂了拂常青的脸,将她的眼泪擦去,却让他手心的血弄脏了她的脸,他仓猝地用袖子给她擦,却越擦越多,手缓缓有力地垂下。
常青目光板滞,毫无反应,只是看着远处,失魂落魄。
“不消找了。”燕惊鸿眸光凝远,“没有常青的。”
夜深,寒凉,北魏早早便入冬,卧房里,燃了碳火,有些暖意。
“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定北侯府的时候吗?”
他爱江山,只是,她晓得,他一向都疼她惜她。
飞衡抬眼:“忠君之事,何错之有。”
“只记得那年在雪地里,你说你得了一把青铜古剑,要将它赠给我。”
燕惊鸿喊她,另有一声,从远处传来,极轻:“常青……”
常青红了眼,温热的泪,打湿了眼睫,想说甚么,却发不出声音,耳边,风声吼怒,狼群哀嚎,喧哗里,池修远的声音那样衰弱,有力得断断续续。
池修远之死,她不说,他也不问,只是他们都晓得,心头落了伤,会疼,会流血结痂,然后长好,烙下疤痕,时候或许会消去,或许不会。
飞衡站到屏风前,想了想,说:“你要打要骂,都能够。”
“我睡了多久?”
“我做了一个梦,很长的梦,梦里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你死了,我也死了。”眉头紧蹙,她惶惑不安,紧紧拽着他的衣衿。
半夜,风吹,烛火微摇,北魏的暮秋,已是酷寒。
他反几次复呢喃着那三个字。
有辨别吗?飞衡不懂,只感觉女人难搞,女将军更难搞。
“远之。”
尔尔一把抱住常青的腿,泫然欲泣:“母后,你不能走,不能丢下尔尔。”
还小?呵呵,昨儿个还将右相大人训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他说:“常青,不要自责,这是我应得的,能命丧你剑下,我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