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零羲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高鼓起来,高兴里头又有些放心。那放心没由来地让舒远不安起来,忍不住问道:“但是,能有甚么来由让你像离霄剑灵一样甘心赴死?我们并不是这个天下的人,我们是要修炼成仙归去的。”他不知为甚么,越说越惊骇,内心焦急地想确认:“对你来讲,最首要的不是我吗?你活着上最大的拘束,不是我吗?另有甚么比我更首要吗?”
琴声也从最高|潮的音符中走出,垂垂转为平和,飘出袅袅的余音。角色再度产生窜改,亲历者变成悲悯的彼苍,既然梅花一在风雪中干枯,那么风雪也当散去,寒冬也将阔别,大地应重归暖春,让百花在春|日里绽放!
火红的玉石台上,紫色螭龙已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红色之气。红色之气袅袅升起,一个女子的身形缓缓显现出来。女子的面貌娟秀非常,肤色白净有如寒冰砥砺,又似剑意凝成。她的眉间有一道火红的陈迹,像是一把竖起的小剑,将女子的气质衬得严肃而冰冷。一身曲裾红袍,裙尾化作烟雾环绕在离霄剑的剑身上。
剑意,凛然……舒远心中一动,俄然感觉那剑灵该当是个傲岸不平的人,不然的话,又如何能与天帝的佩剑为身?
正在此时,一缕凌厉的剑气却不甘屈就,即便是神族就此灭亡了,她也不会让殛毙之气操控神族的宝剑,用曾经庇护六合安宁的力量去殛毙无辜的生灵!
获得答应的舌头滑进舒远的嘴里,与舒远的舌头胶葛,扫过舒远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舒远的心脏砰砰直跳,说不清的感受从背脊流窜到脑筋,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缺。
那一缕剑气只是嘲笑:即使神族一个不剩,只要离霄剑不竭,她便不会让尔等操控神族之剑,风险六合!
舒远手指一拨,一段高音飘出,冷峻而庄严,仿佛寒霜之晨、冰雪月夜。此时草木残落,人间的生命仿佛都已死去,但却有一枝梅花在雪地当中、明月之下绽放,那么的冰冷,那么地高傲,举头应对砭骨的北风与死寂的凛冬。
这句话仿佛给了舒远无穷的力量与勇气,他也健忘了钟零羲当着虎蛟与蛊雕的面亲他,更没有看到蛊雕与虎蛟目瞪口呆、天下观都碎裂的神采,只是召出五灵琴盘膝坐下。
最自傲的强势与最忐忑的脆弱在面前对比,舒远的心一下子又酸又软,再也不坦白地说道:“会的,我也会等!”
是另一双嘴唇。
“小远。”钟零羲在石门外停下脚步,挥手让蛊雕分开,回身面对着舒远,望着他的眼睛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像离霄剑灵一样为了某种六合安宁之类的大义,不得不去死……不,不得不堕入千年万年乃至没有绝顶的甜睡,你会等我吗?”
新制的古琴就放在他的膝上,他体内的灵气稳稳地托住。舒远双手按在琴弦上,垂眉思虑弹奏甚么曲子比较好。
凌厉的剑意感喟一声,不再抵当,另一股凶恶霸道之气却刹时呈现,如一条被掐住了七寸的毒蛇般不竭胶葛挣扎。舒远的琴声带着离火之气缠上去,带着那股凶恶之气渐突变成平和迟缓。
他孔殷的语气让钟零羲不由得笑了。
“嗡――”最后一个琴声响起,舒远松开琴弦,又悄悄地以掌心按下,在余音的回荡中望向火纹玉台。
《梅花三弄》的引子部分节拍安稳舒缓,又有跌宕起伏与之对比,充满了美好而亲热之意。舒远想借着这份亲热奉告离霄剑灵,他没有歹意,纯粹是受剑灵故交之托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