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锦鸿与凌妆来到王府前院，厅前早已人头济济，宫中内侍面色凝重，头上去了顶戴，于发上箍了粗麻，外罩白布粗麻衣，孙太妃和裘王妃等俱上前扣问。
裘王妃登车前交代王府掌事寺人恒泰道：“府中设祭棚、高低人等服丧诸事多请苏大奶奶示下，别跟没了主子似的一团乱。”然后握了握凌妆的手，方才去了。
因夜间还要入宫斋宿，裘王妃等也累得撑不住，各自回房将歇半晌，独留凌妆在孙太妃跟前奉侍，她见太妃气色非常不好，不由忧心忡忡。
太妃反而拍着她的手安抚道：“傻丫头，外祖母是颠末大阵仗的，宫中的皇后妃子薨了，也曾实打实跪过来的，只是年纪大了不顶用，歇口气便好，你不消担忧。”
幸幸亏宠得早，鲁成王死以后孙氏才没受王妃的打击，何况沘阳王少年得志，开府另封，她才算熬到了头。只是后代缘却浅，前头一个短命的女儿不算，丹郡主也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内里心伤，约莫只要做母亲的人才晓得。
凌妆望着她沧桑却又平和的睡颜心头百感交集。
说罢也不断留，打着灯笼疾步去往别处。
未几，王府高低会合，凌妆环顾摆布并不见沘阳王，想是早就入宫中去了。
她在沘阳王府是客，不欲多事，正待重新躺下，便有人叩响了广香厦的院门。
凌妆知太妃半生艰苦，出身寒苦，未成年便被家里卖入伢司，旋即转卖入王府成为专司天井门路打扫的贱役奴婢，少女时出落得袅娜娟雅，偶尔入了鲁成王的眼，东风一度珠胎暗结。
她挥挥手，令其他奉养的人退下，面上垂垂暴露和缓的浅笑，喃喃道：“你这般兰心蕙质，真是鸿儿的福分，昨夜里内宫已先明颁了先帝的遗诏，魏王不日即位，他夙来赏识靠近你娘舅，我们家想来可顺利一朝，只是王府没个子嗣，是我和你娘舅的心头刺，便要过继，按宗室端方定要过继他容家骨肉，你娘舅同我筹议，故意想过继鸿儿，这便要天子的旨意。外祖母期盼多年，比及他日求得圣旨，鸿儿与你毕生有靠，我便死也瞑目了……”
遵循大殷典制，天子大丧，撤除首夜官员及宗室女眷入宫举哀，次日梓宫奉安火线才会正式昭告天下，接着三天在京统统官员宗室命妇朝夕哭临、焚香、奠酒，宗室嫡亲二十七日内斋宿内廷。官员之家服丧百日，禁嫁娶作乐，官方百姓服丧二十七日，停嫁娶一月，停屠宰四十九日，京都各寺观敲杵鸣钟三万响。其他比方宫中大小佛事、丢纸之类的典仪不堪列举。
凌妆心中千回百转，听孙太妃的话，一心为苏锦鸿考虑，定然不知沘阳王公开里那点心机，但现在太妃的话令她没法接嘴，恍忽间似疑将幻，冥冥中有甚么捉摸不定，心底更存隐忧，不过统统都没法宣之于口，愣怔半晌，只能道：“外祖母说甚么话来？想要急死长辈们么？”
广香厦看门的婆子翻开门，见是府上管事带着两个小厮，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出甚么事了？”
凌妆踱至窗前一望，王府前厅的方向已灯火透明，仿佛另有人提着灯笼四下里挪动。
内官颁旨，公然是顺祚帝驾崩，命“在京百官哭临承恩门，公主、郡主、王姬、宗姬及命妇四品以上会合麟瑞殿举哀。”
凌妆见内官服斩衰，现在国无皇后，已知是帝丧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