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有个略带西北口音的人答道：“依我看，宫里俱是庸医，母亲抵京一月，评脉会诊皆说没病，开一堆承平方剂，没病如何会天旋地转、坐卧不宁？现在她自忖得了绝症怪病，不肯吃东西，我日日跪劝，也不得章法，真须你去欣喜欣喜。”
宫人连续抬出填漆花桌，看到那碗人参鹿尾汤去掉一大半，凌妆低下头。
“还是我爹那套！”陆蒙恩较着有怨气，“既如此，殿下为何不上朝？为何不批阅奏章？长此以往，大权旁落，我等危矣。”
皇太子不言，上官攸悄悄磕动手里的茶器：“撤下来的官军如何安设？无田无地。会激起兵变。”
孙初犁见说了好一会子话，外头试食的几个膳奉倌也无缺无损，才敢上前叨教上早膳。
邀了陆蒙恩与上官攸同食，余下的赐与东宫臣属，方才净手洁面，内侍传报人已带到。
初见时凌妆便感觉皇太子不像外间传的那般不通道理，这会儿七上八下的心竟然因着他一句不相干的话沉寂下来。
上头并没有话，只听他们本身谈天，是皇太子慵懒清醇的声音：“太夫人的头晕症如何了？多日未见，稍候我同你过府一探。”
自申琳提过以后，她就对“外室”二字深恶痛绝，翌日乘家院中人午后憩息，偷偷溜出来直奔应天府伐鼓鸣冤。她大胆拿出东宫手书，倒未曾受皮肉之苦，但伶仃在牢房被羁押了一夜，传闻临汾郡王入宫求证，那份大事败露的惊骇的确折磨死人。
太子点头应了，内侍们麻溜地抬上填漆花桌。上头摆粳米膳一品、糟鹅蛋一品、羊肉包一品、扁食馄饨一海碗、燕窝红白鸭子南鲜热锅一品、葱花螃蟹蛋羹热锅一品、橡子豆腐一品、人参清汤鹿尾一品、竹节小馒首一品、羊乌叉烧羊肚攒盘一品、年年糕一品（三品珐琅盘盛）、安膳一品、攒盘肉一品，珐琅葵花盒小菜一品、珐琅碟小菜四品、银碟咸肉一品，随送燕窝三鲜面一品。果子粥一品、金盖珐琅碗汤膳一品。克食七桌，甜点十五品一桌、*八品、菜三品。盘肉十六盘二桌每桌八盘、羊肉六方三桌。
上官攸道：“眼看就要过年了，进关的皆是檀石槐军精英，也不能悠长在营地里耗着，不如停止几场比武。或者东宫排些宴席接待有功的将士，我们也做些乐子。”
他只含笑喝茶。
“突贵！”皇太子俄然叫了声陆蒙恩的奶名，语气果断，神采也沉了下来。
陆蒙恩顺着皇太子的目光，不免也猎奇打量。
陆蒙恩之前与他多次争辩过皇位题目，现在永绍帝已坐了龙椅，见皇太子正色呵叱，晓得不成再说，吞声告罪。
皇太子抿了口茶，双目清冷地望向窗外。
皇太子嗤道：“你们这是乐得奉旨。”
这是凌妆第一次闻声皇太子说家常话，温润中透着暖，与之前在青宫斗场及受罚初遇那日完整分歧。
孙初犁跪下道：“本日小年，皇后娘娘命御膳房按显阳殿的例筹办的，淑妃娘娘和丽妃娘娘那儿要给殿下添膳，皇后都给回了，老奴等不敢违旨。”
皇太子点头，视野移到凌妆身上。
陆蒙恩一怔，随即道：“我正要说这事！那夏昆乃后党，与先皇后并非一母同胞，现在袭爵承恩公，再册太子妃，将来又是国丈，他不避讳两重外戚的身份出任抚辽都督，不日便要出发掌东北军务，殿下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