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点头，我又忙反对了。
我道：“晓得的，我每天都会吟诵几遍你送的话，‘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他笑说：“内里太贫寒，大人忍着还能过，孩子如何受得了？我奏请皇阿玛由我代为扶养，皇阿玛已经准了。她现在就在我府中，名字还没有起，抱孩子返来的人传话说十三弟和绿芜的意义是由你取个名字。皇阿玛本来都已拟好了名字的，可听闻后，竟然说就由你起吧，然后报给他，转头以皇阿玛的名义赐名。”
我在地上绕来绕去，他看着我说：“若曦，皇阿玛还是惦记取你的，你只要转意转意……”
艳萍、春桃已被放出宫。现在和我同住一屋的两个女孩子一个十四岁叫钱钱，一个十五岁叫铃铛。钱钱站在炕上对围坐在一起的一群女孩子讲不知反复了多少遍的故事：“……然后蒙古王公们就让斑斓热忱的蒙古女人出来献舞，个个都长得美若天仙。歌舞不休，喝酒作乐，却绝口不提派兵相援的事情。十四爷仰脖喝了一大碗酒，带着醉意走到点兵台上，双手拿起这么大的鼓锤……”钱钱说着双手比划了一下，“扬手伐鼓。十四爷手敲三面大鼓，边敲边舞。当时满场的歌舞声，笑闹声当即温馨，青海高原上只闻十四爷的鼓声象雷声普通响彻大地，时而短促、时而和缓、时而高、时而低，可每一声都慷慨激昂，雄情泛动。当时席坐于地上，我们上万的大清兵士一个个纷繁站起来，跟着十四爷的鼓声喊着号角，声音从地上传到天上，又从天上传回地上。厥后，那些蒙古男人们情不自禁地一个一个站起，也跟着十四爷的鼓声大喊起来。”钱钱一脸神驰地设想着千里以外的一幕幕。
阿谁一身盔甲傲然立于仇敌千军万马前的将军；阿谁谈笑间强橹灰飞烟灭的豪杰；阿谁和顺时和兵士同饮共醉、细诉苦衷的不羁荡子；阿谁豪放时，手敲三面大鼓、音震青海蒙古各部的萧洒男儿，成了这群女孩子心底深处最完美的梦。她们还未被宫廷吞噬掉热忱，心底另有天真烂漫，另有着粉红色的遐想。
他战役中的故事从悠远的西北传回紫禁城中，浣衣局的小女人们一日劳累完后最大的兴趣就是议论十四阿哥每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摇点头，“‘云英’如何？”
十四阿哥不但遭到兄弟推戴，还获得康熙正视，成为兄弟中的第一人，无人能及。
我笑了再笑，道：“难怪你本日大风雅方派人把我找出来呢，我起就我起，你提及甚么名字呢？皇上拟的是甚么？你可晓得？”他摇点头。
我道：“还好，你托小顺子送的膏药很好用。”
我欣喜地问：“真的吗？真的吗？”
我走到他身后，悄悄站着，他转头看向我，把我重新到脚地细细看了一遍，仿佛在看我究竟过得如何，他淡淡问，“悔怨吗？”
“有了，就叫‘承欢’！”
我心下迷惑，特地换了套划一的衣服，清算洁净去见他。他单独一人站立在僻静角落，身影在冷风中透着萧肃。
他问：“常日身子可好？”
他点头说：“好，‘一片冰心在玉壶’，以此喻十三弟。”
转头看向他，他不知何时已转过身子，正用目光相送，两人冷静凝睇半晌，我扭转头，快步跑着分开。
他苦笑道：“我也只会拿这些空洞的话给你。”